見現場情勢僵持，遠處賓客也都漸漸朝這個方向聚攏而來，就像是解圍般，沈封看着莫覃突然開口問道：

“莫先生，我記得你好像還有個大點的兒子？不知道他今天來了沒有？”

蓦地聽到自己的大兒子被提起，莫覃微微怔神後，頭腦一邊飛速運轉思考着沈封這番問話的用意，一邊慢慢找回了自己原先挂在臉上的公式化微笑，斟酌着道：

“……對，那是我大兒子莫子钰，他本來也是要過來的，但是不巧得了流感還沒好全，我就讓他待在家休息了。”

“倒是不知道沈總還記着他，不然我說什麼也得讓他過來露一面才行。”

說到最後，莫覃忍不住試探地看向沈封，難道說……其實沈家一開始就是對子钰他有意，而沈奕之前會和莫子蘇有所接觸也是因為這個？

如果真是這樣……

原本還很是舍不得将莫子钰作為聯姻對象的莫覃，在想到聯姻有可能為他帶來的龐大利益後，心中又忍不住隐隐生出了些許動搖。

沈封一眼就看出了莫覃心中的想法，他不禁微微勾起唇角，眼睫翕動間斂去眼底的些許不屑，端着一派從容儒雅的姿态，輕笑道：

“那倒不必，既然生病了就該好好修養，我隻是突然想起他的存在問候一句罷了。”

說着，沈封神情溫和地望了望莫子蘇，話音一轉又道：

“莫同學，你父親剛才說，你跟我們家小奕一見如故，所以想要和他交朋友？”

莫子蘇對上沈封朝他投來的視線，略顯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慢一拍才反應過來那個“莫同學”好像是在叫他。

而還不等他有所回應，一旁的莫覃就搶先一步替他回道：“對，子蘇他平時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我今天也是頭一回看到他主動和别人走這麼近。”

話落，莫覃朗聲笑了笑，打蛇随棍上地又趁機把自己先前的種種失态給美化了一番：“要不是因為這樣，我剛才也不會因為一時激動差點鬧出笑話來了。”

說話的間隙，莫覃還不忘暗暗看了看沈老爺子的臉色，見其隻是白了自己一眼，表現出一副懶得再繼續追究自己的模樣，他登時随之悄然放下了心。

但這危機剛一解除，莫覃便好了傷疤忘了疼，心中立刻又難以克制地冒出了貪念。

盡管他和莫子蘇略顯生疏的親子關系似乎已經被衆人察覺到端倪，可說一千道一萬，他終歸是莫子蘇的生身父親，也真金白銀地為莫子蘇付出過良多……既如此，由他來全權做主莫子蘇的終身大事，便誰都不能挑出錯處來！

他白養了這個兒子那麼多年，如今也是這個兒子該為他做出回報的時候了。

想到此，莫覃眼中閃爍的精光不由得變得越發明顯。

沈封并沒有理會莫覃的自說自話，他望着莫子蘇耐心地又問了一句：“莫同學，是這樣嗎？”

他想和沈奕交朋友嗎？

已經知道“莫同學”是在叫誰的莫子蘇，這一次很快反應過來，開始針對沈封的問題認真思索起了答案。

……應該是想的吧。

莫子蘇腦中思緒湧動一瞬，最後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做出回應——想要就近保護對方的那種關系，也算是朋友關系的一種吧？

看到莫子蘇颔首，沈奕忍不住臉上微熱，雖然他大哥這話問的好像很簡單沒什麼深意，但在場了解宴會性質的衆人都知道，沈封其實是在委婉地詢問莫子蘇是否真的願意與沈家聯姻。

也是因此，剛才聽出沈封意有所指的莫覃才會迫不及待地想要替莫子蘇回答。

不過比起确定莫子蘇的意願這件事，沈奕心底其實隐隐地要更加在意莫子蘇以前并未和别人走近過的事情。

盡管沈奕已經看清了莫覃的渣父本質，知道他剛才那番話裡的水分頗多不能盡信，但哪怕隻是相信這其中幾分真假，再結合莫子蘇先前與他短暫相處過程中所留給他的印象，已經足以沈奕在腦中大緻勾勒出一個萬事靠己、卓然自立的清冷少年形象。

而這樣一個少年，他會和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似乎也不是什麼出人意料的情況。

那麼對方在面對自己時所表現出的包容姿态，是因為自己對他來說其實算是一種……特殊的存在嗎？

沈奕眼睫快速忽閃了幾下，勉強維持住了面上的恬靜之色。

在不熟悉沈奕的人看來，他的神情和以往并無什麼不同之處，一如既往的溫和卻平淡。就好像剛才場上的所有談話都如一陣清風，風過便無痕，沒有掀起他内心的半點波瀾。

但沈封可不是那些不熟悉沈奕的外人。

一直在暗自注意着沈奕的他，臉色當即便是一黑。

沈封對自家小弟再了解不過，哪怕沈奕什麼态度都還沒有明确表露，但隻需要沈奕的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就已經足夠讓沈封看出對方心裡藏着的小心思。

雖說這場宴會本就是為了方便沈奕挑選伴侶而舉辦的……但沈封怎麼也沒想過會那麼快就要把拱他家小白菜的豬給定下來啊！

明明他最開始隻是打算先物色好幾個名聲不錯的族群，然後再從那裡面篩選出幾隻眉清目秀的小豬用以慢慢考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