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南南開始注意到陳銘生的假肢的時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有些心思不定。晚上,哄睡了南南,楊昭躺下來,她跟陳銘生說:“關燈吧。”
陳銘生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闆,沒有動作,“怎麼了?”
“嗯?”陳銘生問;“怎麼了?”
楊昭笑開了,“我剛剛說關燈。”
“嗯。”
陳銘生伸手,剛準備關燈,楊昭拉住了他,“陳銘生,你有心事,跟我說說。”
陳銘生翻了個身,看着睡在他們中間的南南,她正仰面躺着,睡得很香,陳銘生給南南重新蓋了蓋被子,然後緩緩開口:“我今天帶南南買菜回來,南南問我,為什麼我的腿能取下來。”
“你跟她說了嗎?”
“說了,我說爸爸的腿是假肢……她可能還不太懂。”
“沒事,以後會懂的。”楊昭說的很平靜,“你們倆今天在門口說話,我聽到了,其實你不用刻意回避他看你的腿,因為它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楊昭看着陳銘生,眼光澄澈而冷靜。
陳銘生沉默了,很長時間之後,他重新開口,“以後,等她懂事了,她看到自己的爸爸跟别人不一樣,會不會自卑?别的小朋友看到,會不會笑她?會不會欺負她?慢慢地,她可能會介意……”
楊昭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開口,“你想多了,她不會。等她長大了,她就會有自己的判斷,她會知道:你的腿,就跟你給她的愛一樣客觀。因為,你是她爸爸!”
“就是因為我是她爸爸,我才……”陳銘生話還沒說完,一個熾熱的吻把他覆蓋,很熱烈很桀骜,楊昭趴在他身上,吻得很忘情,她捧着陳銘生的臉頰,“你會是她最好的爸爸。”
“我是嗎?”陳銘生的眼中閃過從未有過的自我懷疑。
“你是,”楊昭燦若星辰的眼睛,在黑夜中,閃着光,“她的世界觀會自己形成,不是别人三言兩語就能撼動的。就像你我一樣,對這個世界會有自己的認知。我們……是别人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嗎?如果是,那你就不是陳銘生,我也不是楊昭了。我們的孩子,隻會更堅定,更難以改變。”她看着陳銘生,眼神依舊堅定而不容置喙。
陳銘生看着她,突然就笑開了,那個笑容,帶着釋然……
楊昭接着說:“她會記得你給他的擁抱,你手掌的溫度,還有你身上肥皂的香味,他會記得你用胡茬蹭她的感覺。當然,還記得你難聽的搖籃曲,變調的那種……”
陳銘生痞痞的笑了一下,他側過身,“是南南記得,還是你記得?”
“我記得不止這些,還有你的身體……”楊昭充滿玩味地撫摸陳銘生的身體,他的喉結,胸肌,腹肌再一直往下……
陳銘生突然坐起來,反手把楊昭壓在身下,“那就再複習一次吧……”
時間過得很快,南南轉眼已經兩歲多了,她慢慢地愛上了出去玩,她很喜歡傍晚的時候,讓媽媽或者爸爸帶她去小區裡面溜達。
這個星期,陳銘生的媽媽過來幫忙帶孩子,還沒來得及回七馬路。
周末,陳銘生帶南南去小區花園裡玩,南南在和小夥伴玩跷跷闆的時候,一個不穩,手掌撐地,塑膠的地面在他手上留下了幾條帶着血的擦傷。南南立刻就哭了,“爸爸,疼——”
兩行眼淚順着臉頰啪嗒啪嗒地往下落,陳銘生把南南抱在懷裡,輕聲安慰。回到家,陳銘生不放心,從藥箱裡取出碘伏,給南南地手掌消毒。
棉簽蘸到碘伏的瓶子裡,很快變色,然後陳銘生一邊給南南吹一邊塗,碘伏接觸到皮膚的一瞬間,南南還是委屈地眼淚直落。
“南南不哭,爸爸輕輕地,再塗一下就好。”
因為疼痛,南南本能的一抽手,碘伏就打翻在陳銘生的褲子上,米色的睡褲一下就染成了棕褐色。
南南一下就收了眼淚,呆呆地看着打翻的碘伏。“能洗掉嗎?”
陳銘生立刻安慰道:“洗不掉,不影響穿的。”
楊昭走過沙發邊上,看到了陳銘生褲子上的碘伏,補了一句,“能洗掉,用維生素C化成水洗,碘伏具有弱氧化性,遇到氧化劑維C,氧化還原反應。”
陳銘生的腦海中出現了當年自己在七馬路崩潰的那個晚上,當時,他打翻了碘伏,工作服又洗不掉,他崩潰了……
陳銘生默默地念叨,“爸爸當年以為洗不掉,還崩潰了……”
南南一本正經地問:“爸爸你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