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陳銘生笑了,然後又補了一句,“不能告訴别人哦。”
南南點了點頭。
陳銘生低頭收拾地上的碘伏,南南蹦蹦跳跳地往屋裡跑,一邊跑一邊喊,“媽媽——爸爸以前因為碘伏洗不掉哭了。”
楊昭帶着笑問:“真的?”
“嗯——爸爸還說了,不讓我告訴你——”
陳銘生一把拽回來南南,“爸爸剛剛跟你說不能告訴别人的,除了媽媽,不能再告訴别人了。”
南南似懂非懂的看着他,陳銘生繼續說:“你要是能做到,爸爸明天給你買個娃娃。”
南南興奮得直拍手,轉身她就去廚房找奶奶,陳銘生聽到了南南的大嗓門,“奶奶,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爸爸一起以前因為碘伏洗不掉哭了,你不能讓他知道哦,不然明天他就不給我買娃娃了……”說完她就風一樣的跑開了。
陳銘生“……”
陳銘生的媽媽聽着南南的話,一時心裡五味雜陳,她拉開廚房的門,看到陳銘生撐着拐杖,臉紅的像個柿子,“銘生,你以前哭過?”
“沒有啊……媽,南南亂說的,你别聽他胡說啊……”
陳銘生進卧室換褲子,楊昭看到了臉紅到耳根的他,“怎麼了?”
“你家丫頭嘴太快了,不适合當卧底。”
楊昭噗嗤一聲笑開了,“誰要當卧底……職業那麼多,讓南南自己選。”
“那不是可惜了我這麼優秀的基因,我們老陳家,可是兩代警察,很難得的。”
南南依舊在一天天長大,那天,陳銘生帶着南南出去玩,回來的時候,南南站在門口,看着陳銘生脫假肢。
他現在已經習慣了,不回避南南,他很從容地先把假肢取下來,然後把繃帶套從殘肢上摘下來,就在他伸手準備從牆邊上把拐杖撈過來的時候,一隻小小的手摸住了他的殘肢。
那隻小小的,軟綿綿的手掌,帶着溫度,陳銘生感覺到,身子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猛地回頭,他看到南南正看着自己的殘肢。她目不轉睛地看着那截皮肉:有些萎縮變形的肌肉,和那根長長的扭曲着的傷疤。
他沒有動,靜靜地等着南南的用時間去接受和消化。南南擡頭,她帶着孩童澄澈無暇的眼神,定定地看着陳銘生,陳銘生感覺那目光一直洞穿自己的靈魂,比楊昭還有穿透力。
南南緩緩開口,“爸爸,你的腿怎麼了?”
陳銘生一把攬住了南南,把他抱在了懷裡,柔聲在她耳邊解釋,“爸爸以前也有右腿。後來,去抓壞人,然後出了點事,爸爸的腿就截肢了。”他在自己的殘肢上比劃了一下,“就是從這裡一下,截掉了,留下了這個疤。所以,爸爸看起來會跟其他人有點不一樣。在家裡,爸爸走路要用拐杖,出門要用假肢。南南知道了嗎?”
南南點了點頭,然後用小手繼續摸陳銘生的殘肢。陳銘生知道手摸上去的感覺,萎縮的肌肉軟哒哒的,但是疤痕卻特别硬,他沒有阻攔,看着南南摸自己的傷疤。
良久,他試探性地問:“南南,你會害怕爸爸的腿嗎?”
南南看着陳銘生,拼命搖了搖頭,然後他抱住了陳銘生的肚子,小小的腦袋靠在他的肚皮上,她擡頭看着陳銘生,眼神清澈得像高原上未經發現的鹽水湖。
蓦地,南南開口,“南南不怕,南南想問爸爸,你還會疼嗎?”
“還會疼嗎?!”這四個字砸在陳銘生的心上,這麼長時間,他一直在等南南的反應,他不知道隻有一歲多的孩子怎麼去消化這件事,他也怕給南南留下心理陰影,随着南南說的這句話,一直在他心裡的擔心,煙消雲散。看着南南的目光,他甚至還有一種被治愈,被拯救的感覺。
他用更溫暖的擁抱回應南南,他吻了一下南南的額頭,輕聲說:“爸爸不疼。”
南南轉過身,從牆邊上取過陳銘生的拐杖,拐杖很長,她廢了很大的勁才取過來,“爸爸,給你。”
陳銘生接過來,眼睛裡是似水的溫柔。
楊昭坐在沙發上剝柚子,她看到了這溫馨的一幕,她淺淺一笑,像是對陳銘生說:“你看,我就說吧,南南不會在意的。”
陳銘生也笑了,他撐着拐杖走過來,對着楊昭的頭發,很寵愛的揉了一把,然後俯下身,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轉身進廚房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