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明天還要趕路,都去休息了!”徐七對這對兄弟确實無話可說了。
“守方你也是。”徐七笑笑。
“好,七哥你也去休息吧。”
到底還有哪裡不對,安守方感覺自從進入新州,就一直不太踏實,一路太順了,玄嚣帝國連個像樣的問題都沒有。憑借十多年的軍旅生活,他還是感覺到一絲不對勁。自己雖說是假借商隊身份,但有點修為的将領也不至于什麼都不知道吧。
雲遙看着他在屋子裡踱步,倒也沒說什麼,自己逗逗鷹喝喝茶。
自從分離之後,也不知道師兄他們怎麼了,聽他們的話,空竅宗怎麼還要上戰場了,空竅宗也要成為玄嚣國教了嗎。師兄他們在哪了,到上玄都了麼;憐影姐姐和師兄會回上玄都嗎,蒼行丘登基,他倆會去看嗎,為什麼他們兩人不繼承皇位呢;不出意料的話,陶唐帝國的皇位就會讓伊牧繼承吧,陶唐第一個女帝呢,伊牧那麼有能力的人肯定能做的很好的,隻是伊勉會更難過吧,再沒時間陪她了……
是了,自己怎麼會想這麼多,在竹居的時候,幾個月也沒想過這麼多。
她又跟着這個商隊做什麼呢,回到上玄都?沙漠之行雖沒解開她關于人生的疑惑,卻讓她多了一份不懼怕死亡的勇氣,她想,死亡或許不是生命的終點,而是生命的延續。
眼前的這個男子雖然沒有唐璠玙那樣穩重,沒有祁淮那樣活躍,甚至和段囚飛相比也不如那麼堅毅,但卻随和得讓她很放松。
雞鳴時分,安守方從椅子上突然驚醒,才意識到自己趴着睡了一夜,而屋子裡還有一個人。
雲遙早已起床,在窗邊眺望,她轉過身。
“雲遙。”她笑了笑。
“安奇安守方。”他揉了揉脖子,笑起來,似是對這個女孩子無論是從不開口說話還是突然說話都感覺很自然,仿佛這麼完美的女孩子就不會有任何一絲缺陷。
踯躅了一下,安守方說“我們要去上玄都,你要去嗎?”
“不了,我就在這停下。”
“也好,那個阿依汗奶奶好像認識你。”
“嗯。”
“那就此别過了,希望以後還能遇到你。”安守方笑笑,他的人生規劃中隻有以陸榭将軍為榜樣,做到安守四方就夠了。
幾人嬉笑過後向阿依汗道了謝,哒哒的蹄聲後,一隊人馬遠去。“姑娘你不走?”阿依汗站在路邊笑着。
“不走,還有些事要請教奶奶。”雲遙淡淡一笑。
“好,來我屋裡來,外邊熱。”
屋門關上。
“姑娘……”
“開門見山吧。”雲遙笑笑。
阿依汗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我并不想與你為敵,但為什麼每次都能碰上你呢?”
說着,她的相貌就發生了改變,衰老的皺紋變成了吹彈可破的肌膚,臉型身形如同捏泥人般徹底變化,挺直了個,光滑幹練的短發,略顯英氣的眉宇此時卻糾結地皺起來,她叫月汀。
時間來到幾個月前,入夜。
玄嚣帝國,上玄都,長平殿,慕容宮。
珠繩翡翠帷,绮幕芙蓉帳。
蒼憐影凝望鏡中自己,丹唇灼幽蘭,鳳眼傷芙渠,十九歲的她已出落的妖冶妩媚。這個晚上注定不眠,明月皓皓,幾份悲幾份涼,她不知道。那個暴君的薨然冰涼該是教她開心才對,至少應當是該解脫,反倒卻為何悲從中來,如眼前繁華搖搖欲墜。
她想起了九年前他把她帶到另一個草芥人命名叫台滬的男人面前,說:
“死生之命,皆由自取。”
台滬後來成了她的師父,師父當時看自己時好像對那個男人說了些話,是什麼呢?她隻記得他聽後笑了笑,那是她此生唯一一次看見他的笑容。
昏暗的燭光微如紅豆。她手指纏繞上淡白的發絲,終究是叫不出口那聲父親,末了幽幽一句,“原來你也會死。”一些東西生前使人痛恨,死後也不會讓人心靈得以安慰,叫人放不得也看不得。
昨日駕崩的玄嚣帝國玄嚣皇蒼敖,正是空竅宗現任宗主台滬的師兄。他在位時嚴刑峻法,大征賦稅,興建土木,多有惡名。金宮,原名天軒宮,因傳言用黃金修建,得名金宮。金宮之變,後古紀元289年末至291年初,由一場燃燒一周的大火起,至暗殺上百位高層官員終。這一場金宮之變促使其暴君之名在海内外昭著。其實上玄都原也不叫上玄都,上玄意為上天,蒼敖即位後更名上玄都。
而今,空曠的大殿再也不見那個讓人震惶恐恐的影子,獨有燭火妍妍循熏香而起,或許還有窮白的月光作伴。若是月光算愁,怕不是已狠狠嵌進人心。
不知幾時香似已燃盡,匆匆腳步。
來者何人?
蒼憐影從回憶中醒來,她往年多在師門空竅宗不喜回宮,宮中認識的在十年間也已散的三三兩兩,何況就算認識又如何,這龐大宮中在她這十九歲的生活裡也無人可說上話。如果是九年前,在另一個皇宮,她還是有能說話的人的,不過那已經太久遠了。
她的兩個哥哥,都已在十多年前失蹤;一個十四歲怯懦的弟弟,而母親生完弟弟就去世了;說來可笑,堂堂玄嚣帝國的準君王,在這偌大的皇宮裡,竟無一人可信任,或許這世間會有那麼一個人吧,她覺得自己有時候也算幸運,能遇到一個喜歡的人。
蒼憐影轉頭冷冷看向來人,不知是不悅那略顯尖銳的聲音在空寂的殿堂裡回響,還是來人打斷了那些回憶。
來人十六七的模樣,稚嫩的臉上透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