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允辭盯着賀遇,身上的箭傷撕扯着靈魂,腦海中的畫面不斷割裂,她的手臂在無意識的抖動,血液的流失讓她感受到了寒涼。
好冷啊。
七年前的隴右道也是這樣冷。
眼前似乎穿透了光陰,看見的是老鎮北侯的靈柩,是燕王身上流淌的鮮血,是一句又一句從靈魂深處嘶吼出來的報仇!
殺了他,殺了他!
打上京城!
賀遇的手指驟然蜷縮,從見到祁允辭後不由自主松掉的一口氣又提了上來。
他知道好像有什麼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電光火石之間,他抓住了尾巴,鄒良是如何得知老侯爺之死的。
賀遇心頭一跳,猛然抓緊了輪椅,心跳如鼓,所有的一切如珠串一般連成了線,有人在獵場給祁允辭送了一份鐵證,足以證明祁禦死在元帝手中,他們想要孤死?
不,不對,不止,他們想要鎮北侯府造反!?
是誰?是陛下引誘還是背後站着别人?
隻要祁允辭在暴怒之下随意殺掉一位皇子,就足以定鎮北侯府謀反的罪狀。
甚至不需要她親自動手。
又有多少人知道祁允辭在這裡?
不過是呼吸之間,賀遇便已經想清楚了利弊,面對此時引而不發,明顯想要下殺手的郡主,賀遇開口,急忙喚道“朝瑤……”
話音未落,離弦利箭便已射出,直奔賀遇而來。
囚困于輪椅之上的病龍,在此刻隻能眼睜睜看着事态像不可掌控發展,心底地不甘心将他淹沒,一瞬之間紅了眼眶。
也就在這一瞬,那直逼向賀遇的箭羽便被岑信斬下,箭頭掉落,滾在地上正好在輪椅的一旁,立于一側的侍衛宛若鷹隼,足尖一點,便已直奔那屋檐處而去,淩逸緊随其後,而淩霄則第一時間護着殿下。
賀遇緩緩吐出一口氣,發涼的脊背貼合着輪椅,松開了手。
可在擡頭看向祁允辭的那一刻,剛放下的心便又是一緊。
祁允辭冷眼旁觀着眼前的一幕,揮手,領命,岑信帶着人退了出去,而謝運再次見了周公,和鄒良一起被拖出去,腦袋還磕在門欄上,淩霄一步三回頭,最終還是被裹挾着退了出來。
“阿允?”
賀遇試探着叫道。
“噓”食指壓在唇畔,猩紅的雙眼泛着水光,在兩次眨眼後便又被壓了下來,蹲下撿起地上的箭羽,修長的手指翻看着那支箭,長久停頓後勾唇笑了。
“你覺得誰想殺你?”
祁允辭傾身,兩人的目光糾纏,退讓,賀遇率先移開了目光。
“真是準備充分啊,宛月族的毒藥。”輕笑,纏在賀遇的耳畔“是誰想嫁禍我?”
賀遇的喉結滾動,嗓音有些發澀“阿允,誰跟你說了什麼?”
“你認為是誰?”
祁允辭并不回答,她的手上數道傷口,把玩着手中的箭,最後直接揭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阿允,我不知道。”賀遇喘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确實不知道是誰,你……”
“陛下?”
祁允辭截斷話頭,她的鳳眸中看不出絲毫敬意,一字一頓,緩緩地問道“世家?”
“還是你?”
“阿允!太子妃!”
賀遇吐出一口濁氣,壓下暴起的聲音,過了許久才說道“孤不至于讓人來殺自己,直到此刻,我同你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哂笑,祁允辭眼底的嘲諷插進了賀遇的胸腔“那我請問殿下這位同船人,你是何時知曉我父親的死與你爹脫不開幹系的?”
“我以為燕王會告訴你們。”
“我讓你回答我的問題!”
祁允辭揚聲打斷,随後才接上後話“燕王殿下要是真告訴我與兄長了,你以為你有命坐上太子之位?你以為你爹能坐穩這江山嗎?”
“那你想幹什麼?造反嗎?”
賀遇此時驟然提高了聲音 ,這話砸下來,連阿史那承這個不着調的都往前了好幾步,捂上耳朵,順手又給了躺在地上的人兩拳,确保人真的昏死過去。
淩霄眉心一跳就準備沖進去,卻被岑信攔了下來。
岑信冷下眉眼,讓周遭的侍衛務必警惕周圍。
“都給我把耳朵捂上!”
皺着眉頭罵道,最後看向淩霄“在這兒待着,郡主自有成算,輪得到你硬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