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岑佑一馬當先，手拿雙刀，所到之處鮮血飛濺，起了血霧，他領着衆百姓與人拼命，就算是連連敗退也毫不輸氣勢。

肩膀處的劍傷随着動作撕扯出裂響，岑佑架着刀送進人的胸口，以人身為盾，步步緊逼，一腳踹翻湧上前來的叛軍，刀刃卡進人骨，剛準備鼓舞士氣就被另一道更加渾厚夾雜着戰意的聲音掩蓋。

“我乃威武将軍姚深，奉陛下與太子之令前來平叛，降者不殺！！”

岑佑瞳孔一縮，略一停頓後，以更快的速度襲去，透過周遭猩紅的血氣，看見了領兵攻上後山的将士們。

一抿唇，回身，啐了口血沫，鬼影般向敵方掠陣而去，手奪缰繩，滾身而上，将人擊落，搶馬既走，這殘局輪不到他來收拾了。

*

祁允辭胯/下的戰馬焦躁踱步，她偏頭望向密林深處，更大的厮殺聲傳來，雙方都是武器精良的正規軍，憑實力硬碰硬。

就在這恍惚之間，一道透着寒光的弩箭瞄準了她。

李妍知道，這一戰，他們敗了，百年京南李家，終将斷送在他們的手裡，弓弩架在她的胳膊上，一夜兵荒馬亂之後，翡翠的镯子撞上弩身，終于是碎了，利箭奪空而出，箭頭透着寒芒，在風中獵獵作響。

一聲悶哼，射穿了祁允辭的臂膀，劇痛遲了一吸才漫上來，險些跌落馬下。

這一箭最終沒能要了她的性命。

再擡頭，隻能看見阿螢驅馬向前，手中扔出一把不知從哪裡搶來的刀，砸向李妍，又被李威擊落，随後便直接被拽上了馬，環住阿螢。

“娘娘，您吓得屬下魂都要散了！”

此時李徑寒的手都在抖，聲音發酸“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怎麼能晃神呢？”話還沒說完，就被祁允辭的眼神逼退。

她靠在阿螢的身上，面色慘敗，冷汗順着淩亂的發絲落下，可那雙眼睛亮得駭人，仿佛是死人堆裡燃起的鬼火，她一隻手捂着傷口，任由血順着指縫留下，浸濕了衣襟，一隻手還握着一把搶來的長槍。

祁允辭盯着李徑寒，沒有笑意，靜默，箭雨掠過枯枝，在這個角落，李徑寒聽見了自己喉結的滾動聲。

他不知道這位太子妃到底猜到了多少事，卻看見她蓦然笑了。

“吓着李大人了，這傷口也就看着吓人。”祁允辭随意的動了動手腕，伸出那隻沾滿了鮮血的手“大人，本宮要的東西呢？”

後山箭雨陣陣，知州府内也是步步緊逼。

第三輪利箭破空射出，阿史那承帶着人退守到了房間内，岑信帶着一小隊人馬貓在死角，在箭雨落下後，知州府外，屬于李羽書的親信趁着這個空檔強攻，岑信猛然站起，射出數箭。

箭矢帶着不滅的火苗，向下，落在了府門外一圈屍體上，迅速彌漫，碰上撒好的石漆（石油），驟然竄起萬丈高的火苗，灼熱的浪潮掀起人渾身的後怕與冷汗。

急急後退，不敢往前，馬匹受驚，徘徊，嘶鳴，躊躇。

知州府□□出的帶着火油的箭，給此刻黎明時分的厮殺增添了幾分荒誕的凄美。

屍體的焦糊味像是一顆壓在嗓子裡的饴糖，緩緩纏繞上了室内散出的茶香。

賀遇坐在屋内，手指摩挲着茶盞，青瓷白玉，入手溫良，映出院外血火妖異的光影，一圈圈散開的水紋照在他的眼底，手指上的玉扳指與茶盞發出清脆的磕碰聲，眼神遊弋，最後落在了岑信的身上，他不像是正處于生死攸關之際的太子爺，他更像是不着調附庸風雅的世家公子。

“殿下可真是算無遺策啊！”

謝運的橫刀在青石磚面上劃出刺耳鳴響，殘缺的虎頭環刀深深烙進掌心，眼中透着寒芒，數日前陛下對他的吩咐猶在耳側，

“朕不信任太子，可除了太子，朕更不願将權柄交給世家，但若東宮與鎮北侯府早有聯系……”院外刀劍相撞的聲響，清晰地傳入衆人耳中。

賀遇不言，隻是瞥了他一眼，忽然輕笑一聲“中郎将想多了，孤哪有這個能耐啊，不過是郡主家養的幾個陪嫁罷了，怕孤這個夫君出事，中郎将連這也要查嗎？”

謝運盯着岑信，久久不言，京城之内養的數十個侍衛便已稱得上是以一敵百，那千裡之外的鎮北軍，又是何等景象？

阿史那承握緊了彎刀，随時都準備躍起取謝運性命。

院外的火漸漸熄滅，所有人都在同一時刻向太子靠近，将人圍在中間，準備迎接敵人的反撲，可幾息之後，院門外無一絲聲響，更無一人闖進來。

“怎麼回事？退兵了？”

阿史那承略顯疑惑地問道。

“叛軍敗了。”太子爺放下茶盞，砸出清脆的響聲，。

而這一邊，李羽書敗北往後山沖去，說不出的狼狽，自己的親信圍在左右，如果此刻他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那就真是腦子不好了。

“天要亡我李家，陛下從一早就已經布局好了，他早就想要我們死了！”

太陽早已當空，卻暖不熱李羽書渾身的寒涼。

從慶州的貪污案起，到後來獵場刺殺，每一件都是針對李家，步步圍剿，哪怕今日他們沒有私藏兵甲，恐怕也會有人替他們起事。

祁允辭面色發白，到此刻還有閑心在樹叢中嗤笑一聲，似乎十分瞧不上他怪罪天地的模樣“少把自己禽獸不如的事擇出來，要是定州鐵礦沒有坍塌，造成地動，要是李妍沒有用女子的骨血豢養私兵，陛下哪有這麼快有理由收拾定州？咳、咳，見不得光的事情做多了，還以為天地會站在他這一邊嗎？”

祁允辭的話剛附在阿螢耳邊說完，便有些撐不住咳嗽出聲，斷斷續續，濺出的鮮血落在了地上，掩進了土裡，誰知道這片土地裡埋葬了多少骸骨。

“主子，少說兩句吧，咱們快走！”岑佑在一旁開口，剛準備領着人從小路避開他們，就被祁允辭攔了下來。

攤開手“火藥，扔兩個，幫姚将軍一把。”

岑佑無言，眼中揮之不去的擔憂，最終也隻得照做，驟然之間響起的炸響，竄上了天空，在青天白日看見了花火。

姚深一見，先是皺眉，招手之間便直接派了數隊人馬，朝那地方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