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殺了這個叫賈斯珀的人?徒手一個人殺的?”
“我也不是完全沒武器。我用了他的飛刀。”
她輕蔑地哼了一聲,鮮紅的嘴唇因不屑而扭曲。
“像個沒尊嚴的乞丐一樣撿起凡人的武器?這麼說,你這個故事倒有點可信度了。”
我最後陷入險境,身上隻有一條披肩當武器,這能怪誰?哼!這個女人就算被事實打臉,也不知道什麼是誠實。
不過……
她剛才是不是暗示她分不清真話和假話?這可是個重大消息!這意味着我能瞞着她我的小計劃。但我還是得小心,她能活到現在,肯定很狡猾。至少,就憑她那副德行,不狡猾可不行。
“但指望你這種出身的人說實話?你肯定覺得我很蠢,丫頭。”
“我向你保證,我和埃孔家族沒有任何交易!我甚至拒絕了納米娜塔的提議。”
“哈!我就知道。什麼提議?”
我不是故意說漏嘴的。我又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嫁給誇庫大人。”
“哈!哈哈哈,這對你來說肯定很有吸引力吧,你這個不知羞恥的□□!用委身于這個野蠻人的方式換取自由?是什麼阻止了你?是想到隻能做他的二老婆?”
“嘶!”
看來希梅娜錯了。吸血鬼也有種族歧視,隻是不當面表現出來而已。
“确實,我之前還以為你夠狡猾,能搞出這種交易,看來是我錯了。你确實有點小聰明,但還不足以成功算計我們。”
我沉默不語。我終于看到這場折磨的盡頭了。我隻希望這個讨厭的女人趕緊離開,這樣我就能安心去獵食了。
“但背叛是不可容忍的,不管多小的背叛都不行。我很确定你那糊塗腦袋裡肯定有什麼陰謀,現在就說出來。”
“什麼?”
“你有逃跑的計劃。你肯定有,等你準備好分享了,我就要聽。别擔心,姑娘,我帶了點輕松讀物,等的時候可以消遣一下。
你要知道,我的血管裡流淌着王者的血液。在高位長大的人知道用什麼方法能達到目的,還不用弄髒自己的手。在這種情況下,方法就是耐心;所以我們就等着吧。”
摩爾夫人不理會我的抗議。她坐在我的椅子上,在我的桌子旁,從一個小袋子裡拿出一本書,開始讀了起來。
我不舒服地扭動着。我的胃還是很疼,不過沒之前那麼厲害了。但我的饑渴……
它從胸口開始,在胳膊的高度。然後向上向下蔓延,一直到喉嚨和肚子。那是一種瘙癢、灼燒和渴望交織的感覺。沒有什麼能與之相比,人類的任何經曆都無法相提并論。
我小時候,曾盡可能長時間地端着一個沉重的盤子。一開始,感覺很輕松,接着就不舒服了,然後開始疼,最後幾乎難以忍受。如果再堅持一會兒,我的整個世界就隻剩下端盤子這件事了。
現在的情況有點類似,就像被蜜蜂蜇和被魔法銀匕首刺傷有點類似一樣。
幾分鐘後,我就開始翻滾,不顧肚子上的疼痛,公然掙紮着想要掙脫束縛。我忍不住。
半小時後,我開始嘶嘶叫和哼哼。摩爾夫人讓夏洛特拿來沉重的鐵鍊,把我像裹在繭裡一樣綁了起來。
之後,她才讀了幾頁書,我就開始求饒了。
“什麼要求都行?”
“是的!是的!求你了,求你了!”
“說說你和埃孔家族的交易,我現在就要聽。”
“根本沒有交易,你——啊!”
“但你肯定有逃跑的地方。”
“我……”
“嗯?”
“是的!是的,該死,我有。我有個計劃。”
“你的計劃是什麼?”
“我存了些錢!我拿着錢就走!”
我已經快失去理智了,隻能抛出我最孤注一擲的計劃。我把它當作誘餌,當作犧牲品。
“你偷了我們的錢?”
“不……不是的,主人,我拿的是你的敵人的錢。倉庫裡那些人!劍魚幫、□□犯和逃犯。我拿了他們的錢!”
“噗!哈哈哈,哦,這算戰争戰利品?哦,太有意思了。好吧,你可能比我以為的要稍微機靈點,但我得問問,你以為你能躲過之後的追捕嗎?”
“呃,那些錢夠我坐夜班車。然後我就跑。”
“我問的是你胳膊上的那個護腕,你這個沒腦子的蠢貨。”
“我……”
“嗯?”
“我打算砍掉我的胳膊。”
“哦。哦!這越來越有意思了。我真該感謝你今晚的表演,親愛的,我花大價錢看表演都沒這麼開心過。你居然真的打算自殘?”
“我……我知道我們的肢體可以再生!”
“理論上沒錯,但這完全不相幹,跟我想的一樣。你根本不明白你現在的處境。你不是吞噬者真正的後代,被力量和饑渴沖昏頭腦。你隻是個被主人抛棄的迷路小吸血鬼,還以為自己夠堅強,能想盡辦法逃跑。你不行,既然我是個仁慈的主人,現在就來教教你。”
她走到我身邊,從長袍的暗袋裡拿出一把邪惡的匕首。這把武器讓人膽寒。它黑得像黑曜石,形狀怪異彎曲。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匕首,但隻看一眼就知道,這是用來殺人類的。
她舉起匕首,我畏縮了一下,但她隻是解開了我的手,然後去掉了手铐。我身體的其他部分還被綁着。
“嗯,我都快忘了你這股臭味。這隻能怪我自己。不管怎樣,拿着。”
她把匕首刀柄遞給我,我想都沒想就接了過來。我可以直接割斷剩下的繩子,然後找點血喝……
“現在就把你的胳膊砍下來,我就讓你吸幹一個人的血,然後還你自由。”
“什麼?!”
“你沒聽錯。要是你能成功砍掉胳膊,就可以走。這是我的匕首。它能砍斷金屬。就算是沒受過訓練的凡人,用它砍兩下也能砍下敵人的腦袋,砍條胳膊更是小菜一碟。”
盡管被饑渴弄得麻木,但我心裡還是充滿了懷疑。真有這麼簡單?
“沒有陷阱。來吧。試試。”
我伸出左臂,握緊匕首,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我害怕疼痛。
過去幾個月我受了很多苦,有人可能覺得我應該習慣了。但并沒有。我不想受傷。我不想流血。
但我必須試試。我得這麼做。這是我獲得自由的最好機會。我看向旁邊的吸血鬼長老。她臉上帶着耐心又略帶輕蔑的神情。她似乎很确定我做不到。
我會讓她看看的。
我深吸一口氣我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拼盡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揮刀砍去。我想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就完成這一揮砍。
我的手落下,開始顫抖。
哦,我的天哪。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動彈不得,大腦一片空白,隻剩劇痛。刀刃卡在骨頭裡,陷得很深。
我慘叫着,緊緊握住胳膊,匕首還插在上面,持續了好一會兒。這劇痛讓我的腦海裡除了這鑽心的疼痛,再無其他。世界仿佛變成了一片白茫茫,隻剩下無盡的痛苦。
終于,另一個聲音透過我幹澀的抽泣聲傳了過來。
“嗯,你好歹砍到骨頭了。來,我幫你一把。”
一隻手用力把匕首往下一壓,伴随着一聲脆響,我疼得暈了過去。等我再次醒來,匕首已經砍進胳膊一半了。鮮血緩緩滲到滿是污漬的床單上,四周隻剩下我微弱的嗚咽聲。
“你已經完成一半了,不過說實在的,這還算是容易的一半。那麼,你還要繼續嗎?慢慢來。”
實在是太疼了,疼得難以忍受,而且我又極度饑渴。我應該繼續,但我真的做不到。疼得太厲害了。
我可不是故事裡那種能無視痛苦和困境的英雄。我沒那麼堅強。
我不想再繼續了,不想再承受這種折磨。
看來隻能指望卡迪茲(Cadiz)了。
我還算幸運,摩爾夫人放棄了徹底審訊我,轉而選擇羞辱我。目前來看,被她輕視似乎成了我最大的“優勢”。我本應該為自己感到難過,但此刻我疼得根本顧不上這些。
“我把匕首拔出來?”
我點點頭。是的,求求你了,快讓這一切都結束吧,讓所有痛苦都停下來。我想哭,但我還是緊緊抓着僅存的那點尊嚴不放。
摩爾夫人拔出了匕首,不得不說,她拔得很幹脆。傷口沒有愈合,我徒勞地捧着受傷的胳膊,試圖阻止更多寶貴的鮮血流失。我太渴了,真的快受不了了。
她把我拖到牛棚,我先後吸食了兩個受害者的鮮血。
有些事情發生了變化。
我注意到,在我精神世界之外,天空已經變黑了。或許我應該感到擔憂,可一個吸血鬼怎麼會覺得日光讓人安心呢?這都是我應得的。
吸食完後,摩爾夫人又把我拖回屋裡,扔在地毯上。我聽到哈羅德在樓梯上看着我,還偷偷笑了一聲。那些人像豺狼一樣,總是熱衷于看别人出醜。
“我盡心盡力的梅露辛(Melusine)想把你培養成一個得體的侍從,可你卻甯願和那些下等人混在一起。現在,除非你想幫忙準備‘挑戰儀式’(Gauntlet),否則就去做更适合你的事,更确切地說,去賣身吧。”
“挑戰儀式。”我沙啞地說道。
“你說什麼?”
“挑戰儀式。”我更加堅定地重複了一遍。不管那是什麼,總比她現在給我安排的命運要強。
如果摩爾夫人因為我的拒絕而生氣,我也沒從她臉上看出任何迹象。
“好吧。那就去參加挑戰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