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全身上下都散發着掠奪者的氣息。她的步态、姿态、嘴角,無一不在訴說着危險,但又透着一種優雅。我敢肯定,很多男人會覺得,為了她冒險也值得。
“你……你是誰——”
男人話還沒說完,新來的女人就抽出一把匕首,随意一揮,割開了他的喉嚨。她甚至都沒正眼瞧他一下。
我能看到那些管子,聞到那股腐臭液體的味道。真煩人。
我幾乎察覺不到那個女人走了過去。好累啊。隻想閉上眼睛歇一會兒。
“撐住,小家夥。”
有什麼東西跨坐在我身上,我眨了眨眼睛睜開了。是那個女人!她用大腿蹭着我滿是污漬的裙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她伸出一隻手,伸進我的胸膛。
“呃!”
“噓,看着我,聽我的聲音。”
我凝視着她那雙巧克力色的眼睛,眼中閃爍着戲谑的光芒。她在做什麼,但我太虛弱了,無力反抗。
“不痛的,就好像你被松軟的枕頭包圍着。”
有什麼東西拉扯着我的肚子,但我卻感覺不到疼痛。過了一會兒,這個陌生女人正檢查着她那沾滿鮮血的手中握着的一個銀色小球。她吹了聲口哨。
“抓得好,親愛的!”
是嗎?我皺起了眉頭。
“你感覺舒服嗎?”
我舒服嗎?我想是的。我好想打個盹,但有什麼東西讓我保持清醒。真奇怪。
“那麼,你認識追蹤者賈斯珀嗎?”
誰?
“我猜你不認識,小可愛。我說的是那個差點殺了你的法師。我猜是他,畢竟腦袋都快沒了。這讨厭的家夥。他有個癖好,喜歡獵殺怪物和人類取樂,根本不管對方是否有罪。這次,他是自不量力了。我這可是一語雙關哦。”
原來如此。
“嗯,你太安靜了,我的小甜心。讓我幫幫你。”
她從夾克裡拿出一個小水壺,在我嘴邊倒了一些。我都快忘了的灼燒感就這樣被沖散了。她用一張幹淨的紙巾輕輕擦拭着濕潤的地方。我試探性地舔了舔嘴唇。我還是有點遲鈍,但現在能說話了。
“晚上好。”
女人先是一臉茫然,接着爆發出一陣大笑。
“啊,我的小鴨子,太可愛了!我叫納米娜塔,但你可以叫我娜米。”
“娜米……”
“那麼,你到底為什麼會在這兒?我猜你不是來追蹤那個追蹤者的。”
說話好累。我微微轉頭看向那把破椅子和旁邊的屍體。
“哦,那個混蛋。是你殺了他,對吧?幹得好。不然我可進不了這屋子。”
她向前傾身。我們之間的距離變得暧昧起來,當她舔嘴唇時,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知道你不想跟那些蘭卡斯特家的混蛋待在一起。你想加入我們嗎?隻要跟誇庫說一聲,他就會娶你。我們正需要人手,我的小寶貝。”
現在我肚子裡沒了子彈,能感覺到身體在努力自愈。那種遲鈍感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疼痛和愈發強烈的饑渴。我還是隻能稍微動彈一下。
“絕不……再……受……别人擺布。”
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懊悔和一絲羞愧。我的腦子清醒了些,這才認出她來。我逃出堡壘的時候,她和埃孔家族的代表在一起。她沉默了一會兒。我們都沒動。我開始有點神志不清了。
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我的頭。鋒利的爪子溫柔地穿過我的頭發,把發絲分開,沒有纏住。這種感覺太讓人放松了,我不禁顫抖了一下,放松了身體。
“噓,好了,小家夥。我很抱歉。我忘了。好吧,我送你個小禮物,就當是為我剛才冒昧的提議道歉。”
我閉着眼睛,但突然聞到了什麼。那是一種類似濕潤泥土和香料的香氣,一種充滿異域風情的味道,讓人想要随之起舞歌唱。
“我很好奇這是什麼感覺。來,咬一口!”
我感覺到柔軟的皮膚貼上了我的嘴唇。那股香味愈發濃烈,讓人着迷。我太渴了。這雖然不是我真正需要的,但也能起點作用。
我的獠牙刺入了她的皮膚。
這和吸食人血完全不同。沒有那種生命的湧動,也沒有狂喜的感覺。我幾乎沒獲得什麼能量,而且不管得到什麼,都感覺很遲緩。沒有心跳将活力注入我疼痛的身體。但我得到的是力量。
如果說生命是延續我這該死存在的東西,那麼我現在得到的是能讓我做出不可思議之事的精華。我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變得更強了。我想我現在太虛弱了,所以哪怕一點點力量都很重要。
那個法師的血也有類似的效果。
吸食魔法生物的血能讓我變強。
我終于明白為什麼其他吸血鬼幼崽比我危險那麼多了。我的主人給他們喂強大生物的血,甚至可能還有他自己的血。他們快速的成長一定侵蝕了他們的心智,把他們變成了天生的災難。
太可怕了。
鮑德溫說過,吸血鬼的力量會随着年齡增長,這意味着吞噬者和他的後代從食物中汲取的力量,比其他血族要多得多。
我不太确定這是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我敢肯定,在路易斯安那這裡,沒人知道這其中的影響有多大,而我也打算就這麼瞞着。我擔心要是有人發現了,會在我還沒構成威脅前就把我除掉。
“夠了,小家夥。”一個性感的聲音說道。我乖乖地舔幹淨傷口。這次的經曆對我來說太親密了,我不太喜歡。我擔心娜米奪走了我的初吻,或者說吸血鬼世界裡類似初吻的東西。
“啊,我太喜歡冒險了!不過夠了,親愛的。我要把賈斯珀先生的屍體帶走,然後就上路了。回頭見!”
娜米一走,好像有什麼東西斷了,我立刻失去了意識。
“不,求你了,阿希爾,求你了……”
“我跟你說過了,妹妹,沒用的。”
一陣陰森的風刮過幹枯的甘蔗地,揚起灰燼和塵土。天空被濃煙遮蔽得漆黑一片,我都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求你了……我好渴!求你了……”
阿希爾拿着唯一的一壺冷水。他時不時喝上一口。我幾乎能感覺到那水就在舌尖,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這都怪你,知道嗎?要是你當初死得幹脆點,我們也能有個了結,可你連這點事都做不好。”
一陣風把餘燼吹到我破舊的裙子上。紅色的火星落在我身上,開始冒煙。我已經能感覺到熱氣在灼燒我的皮膚。我掙紮着,但被束縛住了。我的胳膊被綁在一根深深插入地下的木杆上的鐵鍊吊着。那熟悉的小木屋在不遠處,仿佛在嘲笑我的無助,可它離我太遠了,我隻能勉強看到它燒焦的牆壁。它們還矗立在那裡。
“阿希爾……”
“你不信我。那好。你自己試試。”
我哥哥走近了。他寬闊的肩膀和強壯的身體曾經是我安全感的來源,可現在卻成了威脅。我感覺他會很樂意用他那厚實的大手把我的骨頭捏碎、把我的肉打傷,但他沒有。相反,他把水壺拿到我幹裂的嘴邊。太好了!終于有救了!
冰冷的液體終于沖進我的嘴裡。那味道就像新鮮的山泉水。我貪婪地大口吞咽着,可什麼都沒發生。
“怎麼回事?”
“我就說吧,我就說沒用的。現在隻有痛苦和折磨才能滿足你,你這個披着我妹妹皮囊的怪物。那就盡情享受吧。”
阿希爾拿出一把獵刀,慢慢抵在自己的頸動脈上。
“等等!阿希爾,不要!你在幹什麼?!”
刀劃了下去,一股鮮血如噴泉般濺到我身上和地上。如果我不……我不……他就會死。
我需要它,我太需要了。我受傷了,而且非常……渴!
渴!
“啊!”
啊,好痛!怎麼回事?我的解脫在哪裡?我連片刻的喘息都沒有嗎?
我動彈不得。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我被粗繩子綁在床上,繩子把我和床墊纏在一起。我身上還穿着昨天那件破裙子,外面裹着層層繩子,散發着一股怪味。我的臉上沾滿了幹涸的血迹,一動就會裂開。
這手法太業餘了。我幾分鐘就能掙脫,然後找個人吸幹他的血。我扭動了一下,疼痛加劇。我的胃疼得厲害,我甚至覺得自己又中槍了。
啊,原來是這樣。我昨天受的傷肯定還沒完全好。要是我還活着,這樣的傷一個小時就能要了我的命。我會在自己的血泊和内髒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不過,這被詛咒的生命還是有點好處的。
就在我用爪子弄斷第一個繩結的時候,我聽到了腳步聲。門開了,是摩爾夫人。
她一如既往地威嚴,看到我時不滿地皺了皺鼻子。我真讨厭她和她那莫名其妙的傲慢。要是她也弄髒自己那雙嬌貴的手,她身上也會有内髒和腐血的味道,而不是像隻孔雀一樣在這半開化的沼澤裡招搖過市,讓别人為她的成就賣命。
□□。
“我在你臉上看到的是反抗嗎,小吸血鬼?”
現在不是對抗的時候。我會逃走的,而且很久很久以後,我會把她臉上那副表情抹去。
“不,主人。”
我不能讓傲慢毀了我。我昨天意識到,凡人在面對痛苦時其實很幸運。人能承受的傷害是有限的,除非有特别厲害的折磨者,否則身體很快就會支撐不住。
而吸血鬼則能承受太多折磨,多到能把人逼瘋。
我可能比昨天更強了,但在摩爾夫人面前,我還是一隻小麻雀,而她是老鷹。我還需要很多時間才能和她抗衡。我要耐心。我必須耐心。我要像主人一樣讓人害怕,哪怕這需要一千年。
我會看着那個自負的女人在我面前垮掉。
“鮑德溫向我保證過你能派上用場。但現在我覺得你騙了他,你這個下賤的小□□。他不像我這麼了解你們這種人,大概是跟凡人打交道太久了。現在,你把和埃孔家族的所有交易都交代清楚。”
什麼?
“我和埃孔家族沒有任何交易。”
“是嗎?”
“是的。一點都沒有。”
“那你怎麼解釋納米娜塔被看到從我們發現你昏迷的那棟樓裡出來?”
“自從逃出堡壘後,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
我把昨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但沒提自己力量增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