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裡的雞就是不一樣,水淋淋油汪汪的,那隻腿幾乎和餘淮水臉一般大。
但這也太過...豪放了,空手撕了雞來吃,他還從未如此過。
餘淮水從糕點盤子裡抽出張油紙,包着那隻雞腿接過來,餘光瞥見臧六江笑的太過憨厚,餘淮水忍不住地擡頭看他。
“多吃點,你昨日肯定累壞了。”臧六江見他接了雞腿,相當随意地抄過桌布來擦了擦手上的油漬,十足的粗野,看的餘淮水眉頭直跳。
罷了罷了,又不是真要一起過日子,管他那些做什麼。
餘淮水搖了搖頭,撕了一口肉嚼着,頓時眼前一亮。
與在傅家時吃過的那些雞鴨不同,這隻雞不光是肥碩,還肉絲細嫩異常鮮美,一口下去口舌生津,即便是他這樣挑嘴不愛吃葷腥的人,也忍不住多吃兩口。
“這是山裡的野雞,你要是喜歡,我還去替你打。”
臧六江看得出來他喜歡這一口,哄着他多吃些飯。
餘淮水吃到喜歡的東西,肉眼可見的臉色好看不少,像隻理順了皮毛的兔子,乖巧的不像樣子。
臧六江實在喜歡,想暗搓搓地将膝蓋湊過去親昵一下,沒成想剛貼在一起,餘淮水就在桌下朝着臧六江來了一記兔子蹬鷹。
“哎喲。”臧六江沒有防備,驚地他在凳子上一竄。
餘淮水瞧着瘦弱,力氣倒不小。
“再重點腳就跺下來了,媳婦兒腳下功夫了得。”臧六江這樣說着,從雞上撕了隻雞爪塞進嘴裡,讪讪地道:“我可得好好補補。”
餘淮水沒忍住癟了癟嘴角偷偷地笑,氣氛正好,也該好好地聊一聊這場烏龍。
“這事怪我。”臧六江敢作敢當,拍了拍胸脯痛心疾首:“我便說,怎麼會有姑娘深山野林裡換衣裳。”
的确如此。餘淮水表示贊同。
“我還當你與我一見如故,肯跟我回寨子白頭偕老,哪裡想到會是如今的光景。”
事出有因。餘淮水抱着手臂點頭。
“咱們既然拜了堂,鄉親弟兄也都做了見證,不如将計就計,我也是十裡八鄉少有的好男兒,你跟了我橫豎不會讓你吃虧,你說對不對?”
也有道... 餘淮水擡起頭來,幽幽地看了對面的臧六江一眼。
對面的臧六江見忽悠不成,兩手一拍,一副剛剛的話不是出自他口的模樣。
有個狗屁的道理,差點被這混不吝的繞進去。
“...我也有求于你,不如這樣。”想着自己那些書本,餘淮水垂着眼睫思忖片刻。
“來年開春,我必要趕去京城科考,你既然不想丢了面子,那這幾月我便留在你們山寨裡。”
“待到來年鄉親近鄰新鮮勁兒一過,你便說把我休了,再另娶一個吧。”
這的确是解決烏龍最好的法子。
臧六江摸着下巴打量對面的餘淮水。
眼下是他自己柴火燒炕一頭熱,不如先答應下來穩住了人,日久生情那是最好,若是日子一到還沒什麼情分,那也别耽誤人家,一拍兩散各奔前程。
“行,那就聽你的!”臧六江拍着桌子應下來:“一會兒我帶你去山裡瞧瞧,那些個書本子要是找不着了,我帶你下山去買。”
看着餘淮水啃了一半雞腿喝了兩碗熱湯,又在臧六江的催促下塞了兩塊糕點。
臧六江看在眼裡,在心裡偷偷嘀咕,難怪瘦的隻有一把骨頭,這嘴巴挑的真是厲害,以後得變着花樣哄他多吃些,要養的白白胖胖的才好。
吃過了飯已經日上三竿,天色不是很好,有密實的雲層壓了過來,瞧着是要下雪了。
臧六江翻了件厚實的毛氅給餘淮水穿上,他生的高又壯實,明明小餘淮水兩歲,這衣裳卻寬大的不行,用腰帶緊緊綁了兩圈才不透風。
“小啞巴,牽匹馬去!”
臧六江拉着餘淮水出了屋門,院裡的幹柴已經被收拾幹淨了,臧六江也不急着下山山,領着餘淮水在寨子裡一圈一圈的打轉,美其名曰帶他認認屋門,實際上隻是領着自己新過門的媳婦兒招搖過市罷了。
餘淮水猜不到他有這樣的小心思,反倒驚訝于這個寨子的規模之大。
說是寨子,反倒更像個村鎮,田莊房屋一應俱全,并沒有想象中土匪聚衆鬥毆,賭博酗酒的混亂場面,反倒是一片和睦,老幼婦孺聚在院頭,邊忙着手裡的活計邊彼此閑聊,腿邊有取暖的柴火盆,不時有小孩湊得太近燒壞了襖子,惹來身邊女人幾句罵。
土匪寨子裡不見男人,實在稀奇。
“爺們兒都下山去莊子裡幹活了。”
臧六江見自己媳婦兒望着院裡發愣,主動答疑解惑。
“莊子?你們不是土匪嗎?”餘淮水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北方的冬天到底要比中原烈些,穿的這樣厚了,還是不時被卷來的寒風吹得直打哆嗦。
“瞧你說的。”臧六江像是叫人侮辱了似的一伸脖子,嗔怪的瞧了一眼餘淮水:“那都是哪年的老黃曆,我們隻是土匪出身,打我爹那輩兒便不幹那些缺德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