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複雜,大黑七拐八繞的,幾下便讓餘淮水忘了方向。
眼前是層層密林,若是一個人迷失在這大山裡,怕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籲。”臧六江喝停了大黑,蹙眉望着一棵樹下:“果然沒了。”
那樹下有幾件破損的衣裳,應當是有什麼野獸翻了包袱想要找些吃的,尋找無果後便把衣裳全都撕碎叼走了。
“沒瞧見破書,可能是被動物拖走了。”
察覺到懷中人的失落,臧六江安撫着輕拍餘淮水的手臂,像是在哄孩子:“我們再去轉轉,若是實在沒有,我便讓兄弟們巡山。”
餘淮水點了點頭,明白這不是胡攪蠻纏能解決的事情。
兩人策馬沿着山林慢慢地走,林子裡有些昏沉,偶爾有鳥獸發出奇怪的叫聲,窸窸窣窣地尾随兩人,打量着闖入領地的人類。
樹根下偶爾有破碎的衣料出現,可也始終未見書頁,臧六江仰頭望向林子上空,靠着透進來日光判斷,已經是臨近黃昏了。
“媳婦兒,再待下去趕不及回寨子了,不如今天先回去,趕明日我帶你下山找家私塾,瞧瞧那些書能不能用?”
餘淮水剛要應聲,一直安靜的大黑突然發出極重的馬嚏聲,焦躁不安地挪動腳步,面對着林子深處緩緩後退。
“有東西。”
臧六江的聲音低了下來,目光沉沉地望着大黑警覺的方向,昏黑的林子深處,有一雙兇狠的瑩綠眼睛。
“媳婦兒,抓着這個。”
餘淮水知道林子那端潛伏着野獸,正緊張時,手裡被臧六江塞進一截硬物。
是大黑的缰繩。
“你做什麼?”餘淮水掌心濕漉漉的,卻見臧六江朝他揚起笑來,下一刻竟直接翻身下了馬,他朝着馱着餘淮水的大黑一揚手,高聲喝道:“大黑,跑!”
“臧六江!!”
餘淮水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大黑絲毫沒有留戀,靈活地轉身淩空一躍,餘淮水這才驚覺眼前的野獸隻是誘餌,有一匹壯碩及人大腿的野狼,已經逼近到了大黑背後。
那匹狼偷襲不成,發出憤恨地嚎叫,猛的一躍想要去叼大黑後腿。
大黑靈性的緊,前腿急刹後腿發力,猛的一擊,狠蹬在那匹狼的下巴上。
這一下力道着實不小,那匹狼倒飛出去摔在地上,哀嚎着吐出血來,顯然受了重傷。
見了血,野獸的狠勁兒到了頂點,那匹狼也不顧自己身受重傷,咆哮着便向大黑撲來,那張狼嘴近在咫尺,餘淮水甚至能瞧見它血色的口中滿是獠牙。
“噗呲!”
一柄薄刃匕首淩空而下,帶着風直剁野狼脖頸,噴濺的血液飛揚,臧六江一把拽住了滞于半空的狼尾,猛然将其摔砸在松柏之上。
枝頭的雪噗簌簌落了下來,驚起一片飛鳥。
餘淮水還要再看,大黑已經飛奔出去,馬蹄不停,餘淮水用力地拽着缰繩,整人趴在大黑的脖頸上。
“大黑!我們回去!”
他們若是跑了,臧六江一個人留在滿是野獸的密林中,他可怎麼活命?!
大黑并不理睬餘淮水,它打着響亮的馬嚏在密林疾馳,隐隐的,餘淮水察覺到它是在繞着臧六江兜圈子。
松柏搖晃,不知是什麼在枝桠間跳躍,極快地向他們靠近過來。
“那是什麼?”
餘淮水拉緊了缰繩,想要大黑離那詭異的東西遠些,能在樹枝間行動的如此靈活,怕不是什麼成了精的野猴。
大黑發出一聲震天響的嘶鳴,兀的,一個身影由高空直落而下,借着樹枝彎曲的力道,一躍翻上了馬背。
“!”
餘淮水吓得心髒都要停跳了,回過頭去,隻見身後落下的正是剛剛翻身下馬,隻身應對野狼的臧六江。
他臉上有飛濺的血珠,左耳圈環随着大黑的跳躍揚起,紮得利落的發冠後揚起一片烏黑的頭發,臉上是肆意張揚的笑,他一把奪過餘淮水的手,拉着他一道策馬。
大黑應聲而動,幾個呼吸間便飛也似的穿出密林,迎着風雪沖到了鄉道上。
“哈哈哈哈!痛快!”
臧六江勒停了馬,兩人騎在馬上緩緩地往寨子裡回。
臧六江的臉上滿是神采,顯然,他極喜歡這樣的驚險時刻,兩人的心髒在胸腔中狂亂的響着,明明是冬日,卻熱了滿襟的汗。
“你... ”餘淮水摸着自己跳的離譜的心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膽子也太大了!那是野狼!”
臧六江低頭看他。
不知是風吹的,還是吓到了,餘淮水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紅意,秀氣的眉頭皺着,那雙滾圓的眼睛倒映出他的身影,一眨不眨,十分清澈。
臧六江的喉結輕輕滾了一下。
“嘁!”大黑搖晃着腦袋,發出一聲怪叫,這才讓臧六江回了神。
“不會,這才哪兒到哪兒,兩匹半大的狼崽子罷了。”
臧六江攥了一把餘淮水的手,冰冰涼涼的,看來的确吓得不輕。
餘淮水還要說些什麼,忽然瞧見臧六江的肩頭垂下幾隻灰漆漆的狼爪,沿着狼爪往上瞧,是吐着舌頭翻着白眼的狼。
臧六江身上背着兩匹死狼。
餘淮水的表情太過震驚,甚至有些扭曲,臧六江見了還當他是怕狼,劈手拎着兩隻狼尾,将那兩匹狼從肩上卸了下來。
“不怕,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