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津為太子詩友……知此事,怕是文書都送過來了。
祝魏瞪大雙眼,氣得一時無言。
“好、好大膽!”她攥緊拳頭,倏地起身就往遠走,也沒工夫和張津多說,“诤元繼續吃吧!”聲音愈遠。
張津笑了笑,也不和她客氣,招手示意恭候一旁的侍女,“來來來,快把與玦的好酒給我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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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暮晚,暮色蒼茫。
此戰告捷,卻更意味着南星不會善罷甘休。祝武坐鎮前線,除了軍務,白日裡還要處理許多太子祝汀不能決斷、不敢處理的奏表議章。
此間多是武将與謀士,如今來了個東方秀,正好能替他分擔分擔。雖給他的官位是九卿之首奉常,但顧及此人蓋世才名,想來處理政務也不是難事。
祝武眯了眯眼,望着一旁的東方秀,“将這些文書分門别類,重中之重的再送到朕這兒,其餘的亓烏順手處理就是。”
東方秀正襟危坐,不敢怠慢,“是,陛下。”
——或許因果倒置了,但他自見到祝武的第一刻便被那股駭人的威嚴壓迫感與肅殺之氣震撼。手握大權,征戰多年,該說不愧是二殿下的生父嗎?
落子無悔。昨夜恰巧遇到返途的南宮徹,與他簡明扼要說明後得到了助力,他才能跑得這麼快。
護送他的人為南宮漠,此人乃當世第一名士,容貌驚為天人,詩才橫溢,音律卓絕。莫說夜朝,縱是南星也有無數追捧他的文人雅士。
但這樣一個人,偏偏一早就相當立場鮮明地與祝魏為伍。也是借着他的名聲,祝與玦雖然殺伐無度、臭名昭著,卻仍不會有人跳出來立誓絕不與她同流——畢竟無人想被南宮漠公開表露疏遠之意。
東方秀眯了眯眼。
可惜啊,此人護送他來到祝武身邊的行為,偏偏與自己主人的目的相悖。哼,也是借着信息差,他才敢泰然自若應對此人。
今晨心驚膽戰、刨根知底的相談仍曆曆在目。雖然這步棋走得很冒險,但結果看他的目的皆已達成——不被祝與玦牽制,一舉得到一個足夠高的官位。
現在談三公無異于癡心妄想……夜朝雖未實現一統,卻是皇帝實權皇權至上,而無外戚宦官世家等分權的局面。
若參考同樣實權的秦皇,縱使李斯之于始皇,不論身份背景的足夠簡單,還是無人匹敵的貢獻,亦或者受到的寵信,他都獨占鳌頭。可依舊要熬年齡、熬資曆,做廷尉至年近古稀才終為丞相。
更何況牽涉甚多世家背景,如今空有名頭的他?能得到這個位置已經是苦心經營名聲的結果了,至于未來仍路漫漫,他需要做出實績。
可話雖如此,本就好不容易回到洛陽,尚未休息,結果當天晚上就騎馬狂奔一夜,他不免困乏……都是祝與玦害的!
帳内無人,爐火溫暖,并未焚香。
東方秀将筆放在一旁,打算小憩再繼續看。剛清理好桌面,正欲趴在桌上時,一人推簾入帳,正是祝武。
祝武手未放下,愣在原地與他面面相觑。
“……”他終于明白尴尬時人為什麼希望時光倒流了。
結束今日操練,祝武已有時間親自處理政事,對此事倒也不甚在意。他看了眼局促起身行禮的臣子,微微皺眉,語氣平靜,“此地不宜休憩。”
他喚來幾名将士,又對着東方秀道,“營地在城外,前方城鎮中另有宅院,這些日子愛卿暫且住在那處吧。往後朕會命人将文書送去。這些人供你差遣,若無大事,卿也不必來這裡受苦了。”
東方秀恭敬行禮,“臣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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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安眠。
昨夜似乎又下起了雪,落雪紛紛,一夜未停。窗外望去,純白的雪将一切景物掩埋,寒風刮過,樹枝搖晃,積雪掉落。又不見陽光,今日大抵是陰天。
……一看便知外面那徹骨的寒冷了。
而室内溫暖,甚至熱得人有些發汗。東方秀在仆從侍奉下很快收拾好自己,卻忽覺腹中空空,又念及久久未享受過,他便躲一次懶,待吃過飯後再出屋子吧。
侍女端來熱騰騰的羊湯、餅子和黍豆粥,他屏退左右,悠閑舒适地吃起了早餐。
外頭的風似乎愈大。在他吃到後半時,隻聞一聲響聲過後,樹上嘩啦啦落下一大堆雪。他被吓了一跳,不悅地咽下食物後微微皺眉——看來出去時得撐把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