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便好,時辰尚早,也不耽誤休息,”崔皓羿掃了一眼院中的狀況,随後又看向她懷中摟抱着的孩童,“不過這孩子……”
“啊,這娃娃呀。”
她站起身子,雙手仍舊摟抱孩童在自己衣裙前,她撫着那瘦小脊梁,賠笑開口。
“她是為歸還我弄丢的披衫,除此之外,她似乎還有别的事找我,但眼下還沒說清楚,小孩子嘛,需要一點兒耐心的。”
“原是如此。”
崔皓羿點點頭,沒有再明說什麼,他隻是偏過頭,對着身旁的樛木耳語一番,待對方下去,才再度回過頭來。
“雖說這孩子是有求而來,但她能進府,也是宅院内警戒不嚴、家仆有疏忽所緻,這孩子的過錯我尚可原諒,可下人們的失責必須嚴懲。”
“……哦。”
試圖反駁些什麼,可半開合的雙唇愣是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彙,最終隻能悶悶地回了聲“哦”。
不是說“崔清婉”僞善或者冷血,隻是她實在想不到該如何勸說,因為崔皓羿說的沒錯,失職确實該罰。
她無意攻擊這個時代的運行方式,她迫不得已的穿越隻是為了救自己附體養魂的這個人,至于旁人,她除卻惋惜可憐,似乎也做不了别的什麼。
……
真的做不了嗎?
心底的發問讓“崔清婉”朝地面斜了斜目光,她再度心虛起來。
隻是與方才無端誤解了崔皓羿不同,那時的心思隻是戲谑,即便脫口而出也不代表她在意什麼,可此時的念頭,卻是她切切實實拿不準自己所處的位置。
嗯……
好嘛,先聽聽他怎麼懲罰,若是過分了再勸阻也不遲。
“府中其他疏漏之處待樛木查明後自會告知三姐,到時由三姐定奪,但阿婉院中仆從如何懲處,還是看阿婉的意思。”
?
怎麼回事,怎麼把問題抛給了我?
被崔皓羿提到的“崔清婉”有一種上課被老師叫上黑闆寫答案的絕望感,她撫在女童背上的手一頓,然後試探着開口:“那……罰一個月的月錢?”
“隻罰一個月的月錢?若是以往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不論是哪位兄長或是阿姐,定會将主要涉事家仆逐出崔府,其他連帶責任者一并罰三個月的月錢。”
随着崔皓羿悠悠而言,“崔清婉”不禁倒吸口氣,忙着就想改口再增加一個月的上限,可當她正要言語時,又看到崔皓羿目光中的制止之意。
崔皓羿以極小的幅度搖搖頭,然後掃視四下一周,語氣又威嚴幾分。
“總歸還是四娘仁善,深知你們被選到灼玉苑内服侍不足半月,恐懲罰重了,你們畏她懼她,在苑内做工時惶惶不可終日。”
“所以此次隻略施小懲,希望你們記得,往後值守服侍時務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則就算四娘再不忍,崔府也絕不留疏忽怠惰之人。”
“是。”
跪着的,旁邊候着的,凡屬灼玉苑的仆從都垂首稱是。
“崔清婉”看着眼前這一幕,不覺有些啞然,倒是也曾聽過馭下之術,但當這麼直晃晃擺在眼前時,總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罷了,這是人家家規,自己又能多嘴什麼?
橫豎是罰了這些仆從的月錢,雖說不能背後偷偷發放以免駁了崔皓羿的威信,但不時找個由頭賞給他們一些物資作為補償,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阿婉?”
講話完畢後,崔皓羿對着她輕輕喚了一聲,而後将視線在她與她懷中摟抱的孩童間不斷遊走。
接收到眼神的“崔清婉”一下子便領會了對方這個欲言又止的示意,她沖着崔皓羿搖搖頭,接着蹲下身來,再度與這娃娃平視。
“還難過嗎?要是不哭了,能不能回答姐姐一些問題?”
“嗚……嗯……”
女童一邊抽泣一邊抿緊雙唇點點頭,她那一雙小手狠狠揉搓着眼眸,準備着好好回話。
見狀,“崔清婉”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将其代替女童沾染塵土的小手來擦拭淚霧。
“你剛剛說的‘福仔’是什麼?為什麼你讓姐姐不要吃掉你的‘福仔’?是誰告訴過你姐姐要吃‘福仔’嗎?”
怕小孩子表達含糊,所以“崔清婉”相問時,問題既明确又詳細。
“福仔是……是……嗚……”
抽泣不斷,所以出口的話也碎成一片一片,半蹲着身子的“崔清婉”耐心等着,目光溫和,不見一絲催促的神色。
幾步外的崔皓羿也保持着恰到好處的沉默,他謹慎地沒有上前去,生怕自己給這娃娃造成壓迫感。
而站在後方許久未吱聲的崔皓月見二人站在院子當中,皆是一副專注交談忘記移身的模樣,頓感頭痛,他緊着牙關擡手向眉間揉按去,略重的手勁兒讓那粒淺痣都鮮紅了些。
“蒼天!真是三姐不在這兒,都沒人管得了你倆了是嗎?我那心有靈犀的三哥四姐,此刻你二人一個是身子羸弱,一個是衣着單薄,有什麼話不能進屋說,非得在院子裡灌冷風?”
見二人還沒動靜,崔皓月一聲歎氣,招招手讓苑内的侍從們該退下的退下,該服侍娘子郎君進屋的進屋,他自己也是一甩衣袖,将手互揣着閃進屋内。
而趁着衆人行動,曲遊歡也連忙趕到曲知笙身邊,耳語幾句後,便拽着對方匆匆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