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強硬些,她倆還能與桓王論一論情理;可偏他颔首低眉,竟有緻歉之意,讓她二人也不好發作。
于是隻能側了側身子,讓桓王與崔清婉說上幾句。
“痛嗎?”
李澈向床榻走近幾步,一股厚重的花木香氣便襲了過來。
“崔清婉”垂着眸子屏住呼吸,屬于李澈的香氣她從未聞過,可此刻竟覺得有幾分熟悉,連帶着胸腔内部也泛起一陣酸澀的悶痛。
“桓王請說要緊事,我身子有崔家照料及好友關照,不勞桓王費心。”
想不清崔清婉的身體怎會有這樣的反應,但作為内在的靈魂,她隻能忍着不适生硬回複。
“是我的疏漏,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像是心怯,李澈雖想再近榻前一步,但又止住了動作,他深情款款地注視着崔清婉,寥寥幾語間竟有了一絲委屈之意。
這樣的表現可給“崔清婉”整不會了,這唱的是哪兒出啊?
他怎麼還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這休妻還是被逼的?自己是不是還得心疼對方的迫不得已?
什麼爛劇本啊!這和昨天崔皓月所描述的人設完全不吻合啊喂!
“桓王說的哪裡話,清婉不明白。”
溫順且疏離,“崔清婉”斟酌着強調自己與對方的關系。
而聽罷榻上人的回話,李澈無言,隻是歎了口氣,随即又是一陣沉默,讓屋内尴尬得緊。
“天意弄人,人待何為?早知今日,我又何必……”
李澈的眼眸中似藏了萬般難言之隐,他頓了頓,沒有将話說透。
“罷了,哪怕你同崔家一起猜疑我,我也願意受着,隻盼來日我尋得真相,你還能對我留有一絲情意,聽我辯解。”
“崔清婉”怔了怔,對這話語實在拿捏不準,不由得起了疑惑。
說崔家猜疑,還盼望來日留有情意,怎麼,難道當日趕去現場的人皆明白這天降神雷其實是火/藥埋伏?
那為何所有人都藏着掖着不把事情說明,還讓這流言越說越離譜?
且這埋火/藥炸人的事兒真與他沒關系?現今場面是崔家錯怪他了?
拜托,決定休妻的可是他,雲岫都和自己交代過這是突發的事,連崔家都措手不及,莫非還有人能未蔔先知地設陷阱啊?
啧,不愧是身居高位的郡王,果真巧舌如簧,忽悠起人一套一套的。
想到這兒,“崔清婉”緊緊牙關,冷言回複道:“桓王還請說正事。”
看到崔清婉面上逐漸堅定的神色,李澈一怔,他目光中的沉痛更劇。
“好,好。”
像是自嘲般地重複了幾個字眼,李澈深吸一口氣。
這樣的舉動偏讓“崔清婉”看見,她隻得屏着氣來集中注意力去克制莫名沖湧上鼻腔的酸意。
“年初,盛王兄家的長女璨兒曾約你我出席她的金钗生宴,素日你最為寵溺她,如今日子漸近,你可還要前往?”
“我……”
突來地詢問,讓“崔清婉”一時有些猶豫,現下雲岫不在身邊,她總是有點擔心自己應對不當。
可細想想,李澈既來,也犯不着在這種時候下套子。
何況今日對話分明是他自覺有愧,又怎會有心思懷疑自己是否原身?
再者而言,便是自己真的應答錯了,那也有離魂症這個理由暫且搪塞對方。
“崔清婉”這一思考,映在李澈眼裡便是遲疑。
他忙向前踏了一步,安撫說道:“若你覺得為難,不去便是,靜養在崔——”
“我去。”崔清婉打斷對方。
“嗯?”
“我說我去,桓王請回吧。”
李澈清俊的面容愣了愣神,目光下的黯然與失落更甚,短暫沉默中,竟讓“崔清婉”的心再度刺痛了幾下。
還是搞不清這莫名的心痛與湧上鼻的酸意究竟為何,但她可不會将眼淚流到他人面前,尤其還是這場意外的始作俑者。
想了想,“崔清婉”輕提一口氣屏着,撐着滿臉的冷漠與回絕向對方看去。
“那便……不打擾了,照顧好自己。”
看到崔清婉的神情,李澈泛起一絲苦笑後便離去,隻是他随行的侍從仍将補品之類的盒子堆放了好一會兒才盡數離去。
兩位陸家娘子盯着那些仆從徹底走幹淨後,才重新靠近到清婉的身邊。
“清婉妹妹,想哭便哭吧,人已經離開了。”
“我為什麼要哭——欸?”
“崔清婉”仰着頭對關切自己的陸宥蓁這般說着,卻驚覺視線模糊一片,而眼淚撲簌簌地落下,敲在被面上“啪嗒啪嗒”作響。
她剛擡起手想要胡亂擦擦,卻被一旁沉默良久的陸宥薇攬在了懷裡。
或許,這具身體還殘留着原來崔清婉的情緒吧,所以才在見過李澈之後這般的委屈。
隻可惜身體内現有的靈魂無法共鳴,她隻是依着身體的本能,任其發洩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