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在安慰崔清婉的陸宥蓁,冷不丁地聽到這麼一聲,正想回過頭訓斥自己心直口快的妹妹幾句,卻不想這麼一偏頭,便看到了剛邁進屋内的男子。
紫棠色的飛鳥團花袍衫襯着玉石腰帶表明來人的格外尊貴,偏他腰間系挂着的玉佩還在微微晃動,又為這份威嚴增添了一絲靈動。
看向全貌,那男子身材修長,頗具風姿,高挺鼻梁下的薄唇本是疏離的淡漠。
可他雙目含情,眉宇間盡顯風流,任誰見了也得誇贊一句豐神飄灑、俊朗無雙。
“原是桓王到了,下人們真是不懂事,也未曾通報一聲。”
陸宥蓁尚且能起身行禮,客套淺笑,但陸宥薇卻隻是不情不願地敷衍以待,用無言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榻側的簾子半耷拉着,正好遮掩了“崔清婉”的視線,她沒看到桓王進屋的場景,隻是聽陸家姐姐這樣說着,才意識到有人到來。
哦,原來是桓王到了……
等等!
誰?桓王??
李澈!!
“崔清婉”本還低垂着腦袋,蓦地聽見“桓王”二字,不由得猛然擡頭。
但俗話怎麼說來着?
“處事不驚,遇事不亂,戒急用忍,行穩緻遠”
現今在榻上坐靠着的“崔清婉”很顯然沒有做到這一點。
她這猛地一擡頭,隻覺得有一根自後頸到腦殼的筋“咯嘣”一聲被扭到——
痛,實在太痛了!
“崔清婉”緊咬下唇,竭力遏制住自己因吃痛而呼之欲出的語氣詞。
她擡手按壓向自己的太陽穴,整個身子都繃得緊緊的,但眼眶還是瞬間湧上了眼淚。
随着她探向李澈的目光,她的腦中又在激烈地思索着——
這被休的妻還要不要向前夫行禮啊?
該死的封建等級,好痛!
哦對了他是郡王,大概是正一品?還是從一品?或者二品?
嘶——真的好痛,痛死了痛死了……
“崔清婉”盡力保持理智,抓緊回憶自己曾經看過的曆史書籍與古代小說,但不論怎麼想,她實在不清楚郡王是個什麼等級。
算了,不論是什麼,皇親國戚大概都比自己這個雲中郡夫人高一些。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常人之不能忍,我忍!
“崔清婉”當然堅信人格上大家是平等的,但她現在可是在封建社會啊,該裝的樣子還是得有。
不就是行個禮嗎,一個舉動罷了,她的心絕不會屈服。
正在“崔清婉”忍住頭上的痛要掙紮着起身施禮時,她突地發現,因着倚坐了許久,她的腿已經麻了……
于是,呈現在衆人面前的便是一位半坐在榻上的病美人兒,撐着身子要向來人行禮。
可偏她身子嬌弱,撐将不起,目光垂落間,淚眼婆娑,我見猶憐。
“見過桓王——”
“夠了!這個樣子還起身做什麼!”
當頭一喝!
絕!
不起就不起!
“崔清婉”很坦然地松了勁兒,繼續癱在榻上。
嗯……不過還是稍微挪了挪着力點,畢竟腿麻是真的難受。
但崔清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方才掙紮起身的時候,似乎看到這桓王李澈……欲擡手過來攙扶一下?
嘶,别吧。
已經離婚就别糾纏不清,不論是對以前的崔清婉,還是現在的崔清婉,再糾纏都挺那個的。
而且,不是你主動休的原身嗎?你這樣是幹嘛?
“崔清婉”心裡已經是“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包了,可恨她沒辦法表達,隻能憋着。
甚至為了謹慎起見,她現今還得保持沉默。
“不知桓王前來有什麼要事?若是探望清婉妹妹,此時人也見了,不如請回吧。”
明明是喝止崔清婉起身多禮,可在陸家兩位娘子眼中這便是欺人太甚。
陸宥蓁雖有娴靜的美名在外,但此時送起客來也是不留情面。
“是了,桓王妾室衆多,若因為探望四妹子而被‘佳人’們惦記,怕折了四妹子的福壽,也惹得衆人非議,桓王還是請回吧。”
陸宥薇得了個能擠兌人的話頭自然不會放過,這要是不說叨桓王兩句,那真不像她了。
她與姐姐陸宥蓁本是陸祭酒家千尊萬貴的明珠,父親的榮耀自然是她二人立世的底氣,即便見了郡王也不犯怵。
“兩位娘子說話何必這般尖銳,孤與婉兒……與郡夫人雖已兩寬,但有些人情世故還未能說斷便斷,孤前來,也隻是詢問一事,過後便離去,絕不打擾。”
說來也奇了,向來狂傲的桓王竟受着二人的排擠,莫非是崔清婉的遭遇,讓他也心生慚愧?
陸家兩位娘子見桓王這般姿态,更是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