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他們回驿站,稍微歇一歇,就重整行頭,繼續服務旅者們。
在午飯和晚飯之間的時辰,有個人慢慢走進三方塔,邊走邊東張西望。
徙倚見那人高大結實昂首挺胸,好像經年不見的煙河。
她忍不住盯着多看了一會兒。
仔細看,好像就是煙河。
她就快拿不穩抹布,急匆匆地迎上前。
煙河摘下兜帽,臉頰展露在暖岩的明朗中,朝她一個勁擺手。
“成年了!你先别急,先好好工作。”她的聲音還是一樣低啞,但是更活力飽滿了一些,“我告了假,在這裡待到明早。”
“好好好。”徙倚連忙點頭,又跑去擦桌子了。
每一聲心跳都歡快得不像話。
好久不見姐姐。她發現,現在的自己比姐姐矮不了多少。
她的胳膊又勻稱又有勁。她小腿上的肌肉夠她輕松地在三方塔和兔蘇地跑幾個來回。
曾經她是幽深木般陰郁深沉的孩子,現在她的胸脯和腰股比幽深木結實得多。
她真的長大了。
晚間,徙倚帶煙河在宴會廳好好吃了一頓,還推薦給她幾道有口皆碑的佳肴。
“為了力量和敏捷,我們不能放縱自己。”煙河舀了一勺辣魚湯,“但是,嚴格控制好食量就不算放縱。況且我也沒來得及祝福你的成人禮。”
“沒關系。”徙倚坐在她身旁,雙手撐臉看她,眼睛也舍不得眨,“我知道你肯定是被什麼事絆住了。”
煙河端起大酒杯,“我今天總算請到了假,都用來陪你。”
“這個是蒲蒼新酒!”徙倚阻止她,“你們允許在外面喝酒嗎?”
“好家夥,蒲蒼新酒。”煙河立刻放下杯子,“沒有什麼允許不允許,我休假呢。但是,這麼烈的是不太合适。”
徙倚理了理煙河的鬓發,了然一笑,“那我給你拿點白鴉茶吧。”
煙河同她相視而笑,“喝茶也太過自律了些。我想起來了,驿站工作的很多人都是鷗隐領地的人類,他們最會釀這些又烈又濃的蒲蒼新酒、蒲蒼陳酒。不過西爾芙族的暝荒離這裡也挺近,他們那一族的酒水都很樸素。你幫我倒點那種吧。”
“好。”
徙倚起身走開,幫她找酒壺。煙河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徙倚很快回到她身邊,給她和自己都倒了一滿杯西爾芙族的樸素酒水。
她們繼續閑聊。徙倚喝完自己那杯酒就自行續上了絮莓汁。殘存的酒香和甜膩的果汁混合在腦袋裡,她深吸一口氣,“煙河,我好像遇見半存了。”
煙河擡頭看她。
“兩次。”她比了兩根手指。
煙河沉默,眼神既敏銳又遲鈍。
“需要去火爐廳說嗎?”徙倚壓低聲音,“或者,去外面?”
“不必。”煙河将杯盤都置于一側,“我不會再跟你多透露半存的事了。無關戰鬥的人聽到這些東西會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不是針對你,這隻是人之常情。而且,講這些東西,本就是我職分之外的事情。”
徙倚理解她的選擇,“好吧。”
“但是,給我講講你怎麼幸存下來的。”煙河雙手框柱她的肩,深深地望她的眼,“感謝阿萊芙,感謝絕宴尊者,你現在還能好好地待在這裡。”
徙倚貼着她的耳朵,悄聲講了驿道上的冰風巨人、西爾芙戰士、高空的山河幻象以及緊逼而來的金色光閃。但她掠過了雨火放出荒之煙火以脫險的那一段。
雨火不認識煙河。
煙河肯定和對她身份知情并指引她來藍樹驿站的那群戰士不是同一批。
煙河這次沉默了更久,還将煙鬥拿出來,點燃,似乎想吸,把它湊到嘴邊,又擱到一旁,看煙霧飛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