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赢啦!不比啦!”雨火說。她臉蛋又紅又亮,酒紅色的卷發在風裡一拂一滾,因為心滿意足而笑容洋溢。
“行啊,你赢了。”徙倚也不再催促時音鳥,慢慢地跟上前,“那咱們該回驿站啦。”
雨火往下看了看,“咱們不是一直在往驿站走嗎?”
她不認識路,但徙倚已經對南起輝淪河北至赴昇山脈之間的爛熟于心。她指了指正下方錫箔般銀白發光的山地和油墨般的沉默樹林,“稍微偏離了一些。你往東看,咱們現在離槍戟山近,看見洛芙諾大道了嗎?”
“啊,好吧。”雨火盯着地面。很多人,比如江葭和灘塗,根本不敢想象以這樣的距離和角度望着大地。但雨火向來一點也不怕。徙倚不知道她為什麼看上去有些擔心。
“我認路,咱們回得去。”她對雨火說。
“當然啦。”雨火簡短地回答。這就更奇怪了,因為徙倚習慣她用類似“當然啦,你都走了這麼多次,再不認得就是傻子”的話來揶揄自己。
“怎麼啦?沒玩夠嗎?”她又問雨火。
雨火張了張口,正要回答,忽然間好像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一樣,猛地愣住,也更凝重了。
“不是這個,”她坐在羊背上來回掉轉方向,轉了好幾圈,像在尋找,也像在躲避,“是咱們不該在這裡!”
“為什麼?——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了?”徙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她的直覺似乎已經迅速領會到雨火的意思,可她的理智并沒有跟上,她還是一頭霧水。而且,她自己其實什麼也沒聽見。
雨火竟然點了點頭。
“這裡太高了,都高過荒之煙火了。”她說,“離荒之焰火越遠,越不該飛這麼高。在這裡,它力量弱,半存就不怕。它們會找過來!”
“半存?”徙倚大為震驚,“你知道半存?”
雨火心虛地看着她,慘叫一聲,搖搖頭,“别問了!咱們該下去了!快往回!”
徙倚讓螢跳離雨火和小羊羔近了一些,找好方向就出發了。
她們倆大氣也不敢出,肩頸緊貼座駕獸的脖子,恨不得這就沖回地面。但她們隻能在豎直高度上緩慢下降。在水平距離上,她們移動得倒是夠快。現在她們不再像剛才一樣一驚一乍地競速。烏朗羊展開所有能和高空風雲相互黏連的絨毛,螢跳拍打翅膀的速度也緩慢下來。這支小隊伍一時間寂靜極了。
不論聽見風中的什麼聲音,徙倚都忍不住疑神疑鬼。其實她覺得自己現在不至于這麼緊張,因為半存不一定真的會來。即使要來,一時半會也趕不到。因為,上次半存要來的時候,就連近地面上都迅速降溫、刮起風雪,如今的半空可是一片甯靜。
可是,她不知道半存的形态有很多種。暴風冰雪的巨人是半存,雷擊電閃可能也是半存,回蕩着看不見的吼聲的天空深淵可能也是半存。她們明明還在遠離地面的地方飛行,卻忽然闖進一片雲霧彌漫的大山。無盡的群山圍堵在各個方向,仿佛能拍打在她們頭臉上一般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