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聽風裡的故事,關于古老的萬明淵,關于浮景人和萊爾達人的恩怨與厮殺,關于血腥和殘忍背後的凄涼動機的故事。
她的頭腦沒有聽懂,但她的心靈已全部懂得。
“再見吧,再見吧。”講完了故事的南風說,像是一些身披星辰般閃亮的銀色盔甲的戰士一樣揮着手從她身邊策馬跑過,漸行漸遠。
而她心神恍惚,既鄭重又遺憾,既困惑又恍然大悟。
她追随着南風離開的方向。
猛地風聲一裂,猛地她回過頭去。
一隊旅人與新的南風一起奔來。
“阿萊芙永照前路!”他們遵循古老的習俗向她隔空喊叫和緻意。
“阿萊芙永照前路!”她用低沉平穩的嗓音向旅人們回禮。
在此起彼伏的對阿萊芙之名的呼喚中,她和另一雙金黃色的眼睛對視。
她從恢弘的恍惚中回過神,震驚地望着那雙眼睛所在的臉孔。對方也睜大了眼睛望過來。深藍色的頭發,雪地人不打卷不轉圈的波浪弧度,驚喜的笑容。徙倚驚訝得幾乎要勒止住鳥,然而這樣做是十分危險的,鳥不是烏朗羊和漫牛,不會飄浮。她隻能一邊離旅人們越來越遠一邊繼續回頭看,而他們離開得更迅速。
夷則的血脈,夷則的少年——另一個夷則少年。她不是唯一一個離開家鄉後沒有參軍的夷則族人!那個孩子跟着商隊走。他或者她為什麼會跟着商隊?也在護送嗎?或者,是商人的随從,走方醫的學徒?
她很想再見到那孩子。她早就期待過有其他像她一樣的夷則族,有機會知道在家鄉之外有更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投身到與戰争不同的事業中。
但星幔之地有萬千個商隊,那一面之緣比一滴雨從屋檐低落的時間還短暫。她不可能找到那孩子的。
徙倚沒有放棄最後的念想。她一回驿站就四處打聽最近幾個離開的商隊,可是,沒有任何一個截道者或學徒記得自己見過和她一樣金眼睛藍頭發下颌線方正鋒利的人。
她拴好自己新近得到的那隻年輕時音鳥,想着夷則平原上的孩子們,旅人中的金色眼睛和講故事的南風。她像南風一樣用沉默的聲音說,“再見吧,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