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不語,火焰在他那有些蒼老的眸子裡面跳動着,神情深邃而難以捉摸。淩徽天微微垂眸,神色平靜,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淩嫣則輕輕攏了攏衣袖,指尖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纖細,但不容忽視的是那遍布的老繭。她的目光也落在爐火中,仿佛在尋找某種答案。
三人雖無言,卻在這靜谧的氛圍中,仿佛有一種無形的默契在流動,隻有爐火的溫暖與微響,陪伴着他們度過這片刻的甯靜。
終于,皇帝率先打破了這個甯靜,他看向門口的太監,清了下嗓子問:“現在是何時了?”
太監彎着腰,看了眼漏刻,答:“回陛下,亥時五刻。”
皇帝揉揉雙眼,語氣甚是疲憊,“太子,把你查到的東西給長甯看看吧。”
淩嫣翻開淩徽天遞來的一些信件和冊子,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與不安。她擡頭看向皇帝,聲音中帶着一絲委屈:“皇兄也在查?父皇,是不信任兒臣嗎?”
皇帝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淩嫣的肩膀,語氣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不是不信任。你們是朕明面上的人,代表朕去做事,那些人隻會讓你們查出明面上的東西。暗地裡的毒蛇,還是要用暗地裡的手段來查。”
淩嫣聽了這話,心中這才稍稍好受了一些。她自幼尚武,性情直爽,與皇長兄淩徽天關系更為親近。淩徽天身為大将,英武果決,深得淩嫣敬重。而太子淩徽天,性子溫和,自幼身體文弱,與淩嫣的潑辣性格截然不同。太子時常以言語調教她,淩嫣心中難免有些不喜。
淩嫣低頭翻看着手中的冊子,眉頭緊皺。
淩徽天擡頭看向皇帝,語氣凝重:“父皇,兒臣與許大人都有一緻看法,恐有人暗中招兵買馬,意圖擁兵自重。因此,兒臣已将朝中大臣明裡暗裡的糧食、鹽鐵購買量全部查算清楚,并登記造冊。”
皇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緩緩點頭:“果然如此。朕也早有察覺,隻是未曾想到他們竟敢如此明目張膽。”
淩徽天繼續說道:“兒臣發現,近半年來,幾位大臣的糧食和鹽鐵購買量遠超往年,尤其是兵部尚書李雲頂和戶部侍郎張源,他們次次采購量都不大,常人難起疑心。可偏偏,他們采買的次數實在過于頻繁,并且是借着妻族和母族的手去采買,難以發現端倪。而且,這些物資大多流向了邊境的幾個偏遠州縣,兒臣懷疑,他們可能在暗中囤積軍需。”
淩嫣皺眉,“他們哪來的那麼多錢?私産?可是養兵可不是私産就夠的!”
皇帝沉默片刻,眼中寒光閃爍,緩緩道:“譚相不軌之心,倒是朝堂皆知。隻是李雲頂和張源……朕一直以為,他們雖然領着朝廷俸卻祿碌碌無為,也隻是無能罷了,沒想到竟也心懷不軌,他們又是誰的狗,為何人辦事?”
淩嫣點頭,語氣堅定:“父皇,此事非同小可,若不及時制止,恐怕會釀成大禍。兒臣建議,立即派人暗中調查這些物資的去向,同時加強對邊境的監視,以防他們突然發難。”
皇帝沉吟片刻,緩緩點頭:“你說得對。此事就交給你和太子去辦,務必小心行事,不可打草驚蛇。”
淩嫣鄭重地點頭:“兒臣明白。”
皇帝看着她,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長甯,你雖為女子,但心思缜密,行事果斷,朕很放心。隻是此事兇險,你務必小心。”
淩嫣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父皇放心,兒臣定不負所托。”
皇帝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太子淩徽天:“太子,你與長甯一同行事,務必謹慎。”
淩徽天恭敬地行禮:“兒臣遵旨。”
淩嫣看了淩徽天一眼,心中雖有幾分不情願,但也知道此事關系重大,隻得壓下心中的不快,與他一同退下。
走出殿外,淩徽天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淩嫣,語氣溫和:“長甯,此事兇險,你務必小心。”
淩嫣微微一愣,沒想到太子會主動關心她,心中一時有些複雜。她點了點頭,語氣也緩和了幾分:“多謝皇兄關心,我會小心的。”
淩徽天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溫柔:“你我兄妹,不必如此客氣。若有需要,盡管來找我。”
淩嫣看着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絲異樣。她一直覺得太子性子軟弱,不似皇長兄那般英武,心裡總是有些瞧不起的,但是她也不是真的就讨厭太子。
淩嫣雙手環胸,“你就等着瞧好了!”
淩徽天微微一笑,轉身離去。淩嫣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複雜。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思緒,快步朝宮外走去。
這天下,怕是又要亂一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