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後，霍爾特邀林岚到小花園“消食”。艾洛伊絲抱着貂絨披肩追到門廊，卻被軍火商一個眼神釘在原地——灰藍瞳孔中閃過的寒芒，讓她一個激靈。

薄薄的積雪覆蓋着花園裡的植物和雕像。玫瑰叢蜷縮成蒼白的骨爪，霍爾特停在一叢枯敗的薰衣草前，從内袋掏出天鵝絨匣子。

一隻藍寶石項鍊，他掀開匣蓋，鴿蛋大小的寶石在陰雲下流淌着深海般的幽光，“它曾屬于西班牙女王伊莎貝拉二世——當然，是流亡前。”

林岚腦中警鈴大起，霍爾特今日的古怪終于揭開了謎底。她後退半步，鞋跟陷入松軟的雪泥，調侃道：“您這是要上演莎士比亞式的求婚戲碼？”

“比那更務實些。”霍爾特單膝跪地，雪水浸透了他的絲質膝墊，“我需要一位合夥人，而您需要一把足夠鋒刃的刀和堅實的盾。我們的孩子将繼承大西洋兩岸的财富，無論是軍火、鐵路，還是您那些有趣的化學專利——”

“停。”原來這家夥看上了她的專利！

霍爾特的求婚有些突兀，但也并非毫無預兆，軍火商人的樂于助人和親近此刻都有了解釋，卻不是林岚希望的方式。若是在現代社會，她會認真考慮，也不拒絕以婚姻締結的盟約。但這是19世紀，想想她為什麼一定要離開永鎮，從法律上給自己定下寡婦的身份。

“抱歉，恕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林岚用貂絨披肩裹緊自己，抵禦寒風的侵襲，“首先，婚姻并不可靠。您如果足夠了解我，就該知道我對前一段婚姻的處理方式。還記得從您那兒購買軍火的勒合吧，我可不認為您不會了解自己的客戶。其次，合作的方式很多。婚姻是其中最不可靠的，它會是你我随時都想撕碎的負債表。隻有利益的捆綁才是合作的基石。”

軍火商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但又迅速轉為大笑，“不愧是能讓巴黎交易所俯首的女人！”

林岚認真注視着他的表情變化，看到他眼中是毫不意外的笑意，不禁松了口氣。

第二日清晨，霍爾特再次造訪，肩頭落滿新雪，手中是另一份禮物。

他将牛皮檔案袋扔在書房橡木桌上，羊皮紙卷滑出半截，露出列日兵工廠的蒸汽鍛錘車間平面圖，“比利時人的玩具廠，每月能改裝三百支米涅步槍。”

林岚用放大鏡檢查圖紙上的水印，“您已經拿到了訂單？我猜是來自北方的。”

霍爾特微笑着挑挑眉，顯然很是欣賞對方的敏銳。

放大鏡下，布魯塞爾皇家銀行的紋章清晰可辨。林岚猜測，這大概就是她曾在波蘭舞會上撞破的那幢買賣。可是，這樣的好項目怎麼可能找她一個寡婦來投資？除非，要的就是她這複雜的寡婦身份，以規避一些探查的目光，“您打算讓我當某些大人物的白手套？”

霍爾特此時不是欣賞而是驚訝了。

林岚白了對方一眼，心中更是腹诽，昨天那出哪是什麼求婚。蘭花和寶石項鍊都是敷衍的障眼法，連她以為對方對她專利的觊觎也不過是順手小菜。她答應了自然是“好傀儡”，她不答應，才是“合作夥伴”。

“先說清楚，我隻代持您的股份。至于您名下的股權結構，我一概不知。其次，我的份額不得低于百分之十。另外，莫羅實驗室的醫療産品也要進入您的軍采渠道。”

“精明的投資人，親愛的夫人。”霍爾特徑自斟了杯白蘭地，感慨于對方對敏感信息的主動避嫌。他思考了一會兒，補充道，“北方的競選團隊正在募集資金，或許會前來歐洲大陸。”

林岚的眼中瞬間綻放出精光，這還能是誰的團隊！

“成交。”林岚舉杯緻意，酒液在水晶杯中晃出金紅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