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打兵工廠的主意？你認為會發生沖突甚至戰争？”林岚眯着眼打量霍爾特，試探地問道。

霍爾特卻挑挑眉，不看林岚，隻是用馬鞭催促馬兒快行，“該來的總會來。您看天邊的烏雲，我們再不回去就被困在雨裡了。”

林岚回到聖日耳曼區的宅邸時，雷蒙已經急得像一隻困在玻璃瓶裡的蒼蠅。

“你知道今天PLM漲到多少了嗎？”他揮舞着皺巴巴的行情單，數字“183”赫然在目。

“再看看這個！”他将《鐵路周刊》拍在桃花心木桌上，墨迹在在此前的雨水中暈染開，“南錫、裡昂、馬賽——全線利好！連拿破侖三世都打算賜予PLM皇室認證！”

“所有人都堅信PLM會站上200法郎，你知道現在抛售會少賺多少？”雷蒙仿佛要抓住林岚雙肩般狂躁，“整整二十萬法郎！足夠買下一座勃艮第的葡萄園！”

林岚摘下騎術手套，指尖在《鐵路貨運統計年鑒》上輕叩。“知道為什麼鐵軌越鋪越長，運費卻在下跌嗎？”

“為什麼？”雷蒙在林岚眼神的壓迫下，強行收斂了急躁。

“你最近是在賭馬吧？你該知道，在頭馬抵達終點前，誰都不知道它會不會在某個地方，突然摔斷腳脖子。”

雷蒙皺眉不解。

“想想馬賽港的棉花吧！想想你從懷特那兒看到的利物浦數據吧！棉花在貶值，紡織品在滞銷。美國的經濟危機已經随着海風吹來。紡織工廠将大片倒閉，誰還需要運輸棉花呢？PLM甚至會連債券利息都會還不上。”

雷蒙張了張嘴，他想反駁鐵路還有其他的貨運業務，但他很清楚，這條鐵路上的貨箱裡多數時候都是一包包的棉花。

三個月後，巴黎證券交易所。

八月的暴雨沖刷着交易所的青銅門楣。雷蒙坐在空蕩蕩的VIP室，聽着大廳裡哭嚎聲一片。他想起五月時，自己最終聽從林岚的告誡，在181的價格賣出了所有PLM股票。在那之後一周，鐵路股經過一番調整，攀上了187法郎的高點。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的短視和膽小。

然而……

他摸出内袋的翡翠領針别上——上面是布蘭德利家族的百合花荊棘徽章。

窗外高聲叫賣的，是那個曾經給她帶來馬賽鐵路段好消息的學徒工。他正揮舞着“金融崩潰”的号外，頭條赫然是：“PLM公司業務暴跌！鐵軌或涉嫌趕工造假！股價狂洩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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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馬丁運河下的廢棄酒窖裡，勒合正用鍍銀小刀削着發黴的奶酪。旁邊坐着的正是讓-馬利·博爾特。他們兩都是有信仰的人。隻不過，勒合信仰的是金錢。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博爾特，信仰的卻是聖西門的胡說八道。

勒合向來對博爾特描繪的“平等社會”嗤之以鼻，沒有黃金鋪路，烏托邦不過是窮鬼的夢話。

“藥品不夠了，昨天又有個孩子死于敗血症。” 博爾特沾滿機油的指節敲打着木箱，“工廠的工時越來越長，領到的工資卻越來越少。而且最近受傷增多，但隻要沒死人，就别想拿到賠償。”“我們需要一次罷工。我知道你偶爾能搞到些軍火。”

“啧...”，勒合痛恨資本家，更鄙視底層人的“愚蠢”。但他卻沒辦法拒絕兄弟的求助。

“我的那個老顧客，包法利夫人，哦，現在是莫羅夫人……”勒合歎了口氣，刀刃挑出奶酪裡的蛆蟲，“她最近和那個美國軍火販子走得很近。我會找她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