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夏爾出診回來拖沓的腳步聲。林岚迅速用《基督教真谛》蓋住債務重組方案。
"親愛的,貝爾午睡了嗎。"醫生看到診室内的妻子一愣,歪斜的領結上沾着産房血漬,食指殘留着接生時的羊水腥氣。
林岚注視着這個被福樓拜寫死的老實人。他還不知道自己頭頂上的青青草原,在妻子死後傾家蕩産地還債,最後被亡妻出軌的鐵證壓垮,郁郁而終。現在的他瞳孔裡還燃着對妻子的愛意。
當林岚遞出法院傳票和财産分割協議時,夏爾撞翻了鍍鎳的工具箱,各種器械噼噼啪啪砸在地闆上。
"我們可以賣掉銀餐具..."
他跪在地上摸索着金屬器械,像在撿拾碎裂的尊嚴。
"1793年産的銀器?"
林岚将腳邊的子宮探針踢過去,"去年典當行估價時,你聽見夥計怎麼說的——‘大革命時期的工藝太粗糙,隻能按銀料重估’。"
夏爾的喉結在油燈下蠕動,牆上的影子宛如待宰的羔羊。
林岚抛出精心設計的方案:"根據法典第1421條申請财産分離,我們會争取到三個月的财産凍結。8000法郎債務不會被強制執行。你保留診所和貝爾的撫養權,我帶走債務。”
她攥住夏爾的雙手,話語緩慢而低沉,“相信我,為了貝爾,我們必須這麼做。你也不想我們漂亮的小公主淪為乞丐吧?”頓了頓,林岚繼續道,“另外,我需要你的幫助。"
夏爾擡頭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不知是被妻子的言語蠱惑,還是被莫名的恐懼攝住。一聲嗚咽差點溢出他的喉嚨,但他最終還是沉默地點了頭。
林岚并不在意夏爾是否真的相信她的解釋。不管是原著中,還是現實短暫的觀察,她知道這個男人會無條件配合她。這就足夠了。而财産分離,隻是離婚的前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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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夏爾就被林岚拉到了魯昂。
公證人吉約曼的羽毛筆在抵押合同上懸停:"包法利醫生确認用診所地契作抵押?年息9%,按英國式分期付息..."
英國式抵押貸款,也就是按月付息不還本,最近幾年才被由羅斯柴爾德銀行引入法國。林岚慶幸自己沒有記錯,但這,還不夠。
"等等。"她按住合同。
"附加加速清償條款——如果抵押物價值增值超過20%,債權人必須接受提前贖回。"
這是她從現代銀行貸款條款中拆解的救命索,她會把診所盡早還給夏爾,況且,提前贖回條款大概率會幫她節省約900法郎的利息。
公證人扶了扶夾鼻鏡:"夫人,從來沒有這樣的..."
"那就寫在補充協議裡。"她抽出夏爾簽署的授權書,"根據法典第1134條,契約自由原則允許雙方約定特别條款。"
當公證人最終蓋上火漆印時,林岚知道她赢得了第一場戰役。
地契估值可貸6000法郎,英國式抵押每月僅需支付45法郎利息,比傳統的法國式到期還本每月少30法郎,一年就是360法郎。她很是滿意。接下來就看法庭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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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永鎮家中,林岚再次被全身的僵硬疼痛折磨。僅僅八裡路,馬車快把她這具破敗的身體颠成碎骨頭渣。
客廳裡,夕陽将貝爾特的影子拉長在橡木地闆上,女孩正用炭筆塗塗畫畫。林岚望着這個不屬于自己卻血脈相連的孩子,大腦中艾瑪的記憶不斷翻湧:
月光下的砒霜瓶,女兒熟睡的面容,勒合催債信的褶皺...
"媽媽,火車會帶我們去看海嗎?"貝爾特舉起歪歪扭扭的火車頭塗鴉,那是林岚演算利率的草稿紙。
她将貝爾特緊緊摟住,19世紀的麻布裙料摩擦着臉頰:"會的,寶貝。火車還會載着我們和金路易回來。"
當教堂晚鐘敲響時,林岚撕碎了法院傳票。煤油燈下,碎紙仿佛紛飛的冥鈔,祭奠着那個絕望的女人。紙片落在賬本上,上面羅列着她的作戰計劃:
1.獲取盡量多的流動資金 (清點可抵押物)
2.重組債務(通過法院)
3. 吸納資本(可考慮勒合,三七分成)
4. 買入PLM鐵路股票(預估漲幅120%)
5. 做空裡昂生絲期貨(預估今年受印棉影響會跌) 。
窗外的夜行列車呼嘯而過,車廂裡滿載着從馬賽港發往巴黎的印度紗麗——這些本該包裹艾瑪屍體的織物,此刻成了林岚的杠杆支點。
她右手擦過砒霜瓶,筆尖蘸了些墨水,在賬本右上角補充上“代理人”一詞,順口調侃道:
"我可不是包法利夫人,我要把福樓拜的悲劇改寫成資本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