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紀年收到一條陌生短信,祝他新年快樂。
紀年沒有回,新換的号碼沒幾個人知道,紀年當是發錯了。
八點以後,鞭炮聲就沒停過,成片的煙花點亮夜空,老家不像上海,一到過年就是熱鬧非凡。
紀年吃完晚飯和爸媽坐在客廳裡看春晚,兩個老的除了關心他在上海的工作外,最在意的還是他的終身大事。
紀年長這麼大從沒提起有談過戀愛,爸媽正愁他是不是隻會讀書,情商太低所以小姑娘看不上他,眼看着過年又大一歲,兒子還是單身。
也是,過了除夕夜,明天就是二十八歲的人了。
爸媽是比他還要傳統保守的人,要是坦白自己是同性戀,後果不堪設想……
被逐出家門?斷絕父子關系?
這是紀年能想到最嚴重的後果,不管是哪個,他都承擔不起。
之前還想過如果和齊實感情穩定,就回家和爸媽坦白,如今看來,那應該是他最有擔當的時候。
分手了,連勇氣也一并消失,紀年想還是做個鴕鳥算了,這樣就可以一直騙自己。
“年年,明天帶你去見見王阿姨的女兒,有空嗎?”媽媽終是提出相親的話題,“她女兒在銀行工作的,長得漂亮,學曆也很高。”
紀年滿心排斥,但不敢當面反駁,委婉地問了句,“她在哪兒工作?上海嗎?”
“不是,在我們這市區的建設銀行做客戶經理。”
“那幫我回了吧,媽我以後想在上海發展呢,她在老家工作我們肯定不合适,聚少離多的。”
“知道你讀書有出息……也有自己的理想。”媽媽有些失落,但也不好逼他太緊,“那你以後想找上海小姑娘嗎?”
“再說吧,我還要買房。”紀年扯開話題,“得工作個幾年才買得起,沒房怎麼談感情。”
媽媽随之沉默,明顯不太高興。
氣氛尴尬,一貫喜歡說教的爸爸開口,“想做出一番成績是好事,工作上一定要時刻保持熱情和拼勁。但是你媽急也是應該的,二十八了,眼看就三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講究個先後次序,在上海有适合的小姑娘也不要錯過了,不一定非要先買房,兩個人一起努努力創造小家庭也是可以的。”
“知道了爸。”紀年辯不過老教師,隻能順着他敷衍,“我努努力。”
爸媽這邊能拖一時是一時,紀年實在有心無力。
短信是齊實發的,搞到紀年的新号碼對他來說不是難事,但他不敢用之前的号碼給紀年發新年快樂,他甚至還在期待紀年能回他一個短信,詢問他是誰。
今天是大年初七,紀年該回上海了吧。
他們都大了一歲,明天就是齊實的生日。
齊實的生日願望是隻要紀年,他多想問問紀年這個願望還能作數嗎?
本是個滿心歡喜的小孩提着一籃糖果翹首以待屬于他的二十五歲,結果籃子翻了,糖果丢了,你對我的喜歡停在了二十四歲。
紀年是傍晚到的上海,他拖着行李箱從虹橋站出來,車站裡全都是人,他叫了一輛滴滴,實在不想擠地鐵。
每年的春運都很誇張,數萬人口幾天之内回流上海,上班的上學的,短短幾天跨越千山萬水,從故鄉中來,回崗位上去。
紀年記得明天是什麼日子,也記得齊實的生日願望,隻是明天就要去通城出差,他們也不會再有交集。
拖着沉重的箱子上樓,離開一個星期,竟覺得有些許陌生。
一盞盞感應燈亮起,将紀年的影子折疊在一節節樓梯上,拉得好長好長。
隻剩最後三節樓梯,紀年卻頓住腳步,他看到齊實蹲在家門口。
齊實憔悴了,臉頰兩側都凹陷下去,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睛也暗淡無光,自信和張揚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頹廢與沮喪。
“你回來了…… ”齊實硬擠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我等你一下午了,新年快樂……年年。”
紀年拉着行李箱,平靜地問他,“你來做什麼?”
“我好想你,我想看看你。”
“我不想你,也不想看見你。”
齊實備受打擊,緩緩起身,低聲說道,“我知道,我這就走。”
紀年側過身,讓齊實好下樓梯,他們擦肩而過,紀年這才看清齊實的大衣裡頭還藏着他的墨綠色圍巾。
齊實的腳已經轉向下一層,再往下他就真的走了,紀年覺得心髒處傳來隐隐鈍痛,下意識地喊住他。
“齊實,等會。”
跨出去的腳懸停,齊實擡頭望着他,難道是還有什麼絕情的話沒說出口嗎?
“我有東西要給你,你等一下。”
紀年擡着箱子走上最後幾節樓梯,齊實想上前幫他提,被紀年拍開。
打開防盜門,紀年背對着齊實說,“你在這兒等着吧,我把東西拿出來。”
齊實立在門口不知所措,偷偷向屋子裡瞟了幾眼,被拒之門外的感覺很不好受,齊實就像個做錯事罰站的小孩。
兩分鐘後,紀年抱着箱子出來,遞給齊實。
“送你的生日禮物,早就準備好了,你帶走吧。”
齊實愣了幾秒接過,心裡又苦又甜,“原來你沒有忘記……”
紀年不是矯情的人,分手了但禮物的确是給齊實準備的,既然來了就給他吧,反正留着也沒用。
“這是……什麼?”齊實看着箱子上的外文标簽問,“特地給我買的嗎?”
“你别誤會,我上個月就買了,那時候我們還沒分手。禮物你回去拆吧,勉強還算可以。”
說罷紀年準備回屋,齊實見狀一把拽住了紀年的衣袖,千言萬語哽在心頭,紀年進去了他說給誰聽去?
“年年!你别走!”
齊實心急向前一步,卻忘了懷裡還有個箱子,紀年被箱子推到,後背砰一下撞到防盜門上。
紀年被鎖在了門外。
“你?”紀年氣不打一處來,很是無語。
齊實慌了,忙放下箱子,走向前扶穩他,“年年,沒傷到吧?”
“沒有。”紀年回頭看着門鎖,又無奈地晃了幾下防盜門,“我鑰匙在裡面。”
“啊?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