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五日的夜晚,上海下雪了。
這是齊實和紀年分手後的第一個星期。
上海好久沒下過這麼大的雪,齊實呆坐在落地窗前,遙望霓虹下的漫天飛雪,落在花園裡,落在人行道,白蒙蒙的雪花在光影裡起舞,窗戶漸漸起了霧,四下茫然看不真切。
齊實喝空第三瓶啤酒,他真的好想紀年。
分手那晚的事曆曆在目,紀年頭也不回地離開,深深刺痛他的心。
說分就分,一點緩沖的機會都沒有,決絕的如一個陌生人,齊實甚至沒有想好該如何挽留。他隻能固執地跟在紀年身後,試圖讨回一個悔過的機會。
隔着車廂厚厚的雙層玻璃,齊實終于想起他還欠紀年一個道歉,四目相對後齊實大聲朝他喊着“對不起”。
紀年隻是倔強地看着他,面目表情。
齊實說了好幾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猜紀年一定能聽到。
——下一站郵電新村,開右邊門。
人影憧憧,機械轟鳴,載着紀年的十号線駛離齊實視線,地鐵沒有回頭路,他和紀年還會有嗎?
齊實頹廢的生活着,整整一個星期沒有管過咖啡店的事,阿超打過幾個電話,一開始還抱怨他不上心,但知道他和紀年分手後,長籲短歎安慰幾句讓他想開點,收拾好心情再來不遲。
齊實何嘗不想想開點,可他根本開解不了心結。
這一個星期,他睜開眼就是捧着手機想要不要聯系紀年,閉上眼心裡腦子裡也全是紀年的身影。
不舍、難過、忘不掉、走不出……失戀是一條82.4公裡的軌道,一列11号列車從這頭駛到那頭,再從那頭開回這頭,如此往複兩小時一個輪回,始終無法開出齊實的心田。
雪停了,車到站了,齊實好想他啊。
第二天的傍晚,齊實圍上紀年放在他家的墨綠圍巾,坐十号線來到設計院。
齊實遠遠站在馬路對面的梧桐樹下,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會變得膽怯。
愛一個人,可以奮不顧身,也可以丢盔棄甲。
五點半,下班的人陸續走出設計院大門,齊實把臉埋在圍巾裡,掩耳盜鈴一般期待紀年的出現。
柔軟的圍巾還留存紀年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柑橘香,是他家裡洗衣液的味道。
很快,紀年和王智恒結伴走出大門,他們低頭交談,讨論得格外激烈,紀年也會時不時點頭附和。
齊實目之所及短短一程路,兩人直到轉過彎,紀年連頭都沒擡,更别提能發現他了。
看不到紀年會想他,看到了又會失落,現實一遍遍提醒他,紀年離開了。
希望紀年好好生活,又希望紀年會因為他們分手而難過。
内心的矛盾将齊實的驕傲淹沒,最終他還是不舍得紀年難過,隻願在沒有陪伴的日子裡,紀年要過得更好。
是啊,沒有他,紀年才會過得更好吧。
誰讓謊言做了數,到頭變成一場空。
紀年,對不起。
梧桐葉子早已落盡,殘雪壓枝頭。
紀年還在樓上的時候就看到馬路對面的人,戴着熟悉的墨綠圍巾,穿着一件白色的長款大衣,和那棵沒有葉子的梧桐樹一樣孤零零。
隔着很遠一段距離,紀年還是看出他瘦了,這一個星期,齊實也不好過吧。
人和人之間表達難過的方式也各不相同,紀年猜他一定是茶飯不思寝食難安,才會瘦了這麼多,但本就是他活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齊實的喜歡就是巧取豪奪欺騙隐瞞,所以從始至終他們就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