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玥僵硬地轉過身,以為溫曜臉上會顯露出不高興,沒料到他隻是一臉平靜地望着自己。
溫曜嘴唇有些發白,額頭上還有些冷汗,他眼裡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也如同泛起漣漪的潭水一般,搖晃不定。
舒玥垂眸,發現攥着自己胳膊的那隻手在發抖。
是心理疾病發作了,舒玥一眼便覺察出不對。
“隻是……陪陪我……”溫曜似乎怕她拒絕,不安地咽了一下。“可以嗎……”
舒玥有些呆,她定定地看着溫曜,看着他的眼睛,眼裡的那一彎月牙,幾乎要被某種恐懼吞噬殆盡。
她從未見到過這樣子的溫曜。
哪怕是五年前,在病床上動彈不得渾身是傷的他,也沒露出過如今這種痛苦又緊張的眼神。
舒玥也被他看得亂了分寸,她撩了撩額前被汗水打濕的長發,勉強彎了彎嘴角:“當然可以啊。”
“你……害怕打雷嗎?”舒玥把卧室的窗戶關嚴實,然後試探着問。
溫曜在床邊坐下,呼吸聲輕淺而克制,好像在忍耐着什麼,他不知從哪摸出一支棒棒糖,打開包裝後,卻先遞給了舒玥,舒玥愣了一下,随即擺了擺手,溫曜這才把糖塞進自己嘴裡。
安靜的室内立刻傳來“嘎嘣”幾聲,溫曜好像在對着口中的甜膩發洩着什麼,僅僅幾下,就把糖咬碎了。
舒玥在他身邊坐下,已經鎮定下來,可剛剛溫曜站在門邊那一刹那,還是讓本就心虛的她瞬間酒醒了大半。
根據微表情來看,溫曜這是心理疾病所導緻的特殊天氣情緒軀體化,她給很多人做過面對面心理疏導,可這次面對溫曜,她卻失了分寸。
“有沒有頭暈或者惡心?”舒玥在原地打了個轉,一時間手忙腳亂起來,想要跑到客廳給他倒水,卻又被溫曜攔住了。
“不用。”溫曜坐在床邊,單手撐着床沿,輕咬着下唇,好像在克制着自己洶湧的痛覺,他拍了拍床沿,嘴唇有些發抖,于是幹巴巴地低語道:“坐。”
舒玥挨着他坐下,努力地把自己學到的知識在大腦裡理順,幾秒鐘後,她鎮定下來。
現在需要她與對方拉近關系,并且消除對方的緊張不适感,最好可以與他共情。
需要切入一個話題,或是一個動作,來讓他毫無保留地摒棄那些過去不好的記憶,消除身心上的痛覺。
溫曜此刻就坐在她身邊,草莓棒棒糖的氣味若有若無地缭繞在她身邊,伴随着剛才在浴室裡看到的畫面,連回憶都變成了讓人心動的粉色。
舒玥臉又紅了,她距離溫曜不遠不近,卻有些害怕看他的眼睛。
舒玥握住他的手,卻被涼得抖了一下。
她盡可能地放輕聲音,拉着溫曜地手,語氣裡有無盡溫柔:“是想到什麼過去的事情了嗎?”
過去有太多事,總是苦澀居多,舒玥怕他掉進回憶漩渦,立刻補充了句:“我們過去的事。”
我們過去的事……好像就是因為有了兩人相聚,才有了那麼多記憶交彙的痛苦。
舒玥閱人無數,第一次有了輔導患者時詞不達意地急切和懊惱。
“呃……你記不記得我高中的那所學校,門口的那家奶茶店味道不錯,等下次回陽城,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這五年也挺快的,前段時間我回陽城,我哥網吧的那條街還是老樣子,就是流浪貓又多了……”
溫曜始終保持沉默,他一言不發,隻是緊緊地回握住舒玥溫熱的手,就像五年前在醫院裡那樣。
“溫曜……”舒玥靠近了他,溫聲道:“我應該能理解你的心情,其實這麼多年……”
溫曜終于有了反應,他視線微微上移,舒玥連衣裙露出的白皙的前胸卻撞入眼簾,他幹澀地咽了下,立刻再次将視線上移,這一次是舒玥秋波溫潤的澄澈眼眸。
“什麼?”溫曜聲音有些沙啞,他追問道。
“我一直喜歡你。”舒玥深吸一口氣,這句話随着呼氣的動作也一并吐出,心動悄然落地。
溫曜眸光閃了閃,他沒有說話,就這麼看着舒玥,好像要從靈魂到外表一并探究個清清楚楚。
“我其實什麼都知道……你追我到原城,和我做鄰居,也是因為這個,對吧?”
也是因為放不下,也是因為喜歡。
依舊沉默,隻有雨聲在窗外叫嚣,即使隔着窗戶,舒玥也能聽見它們在嘈嘈切切。
過了許久,舒玥以為溫曜不會再開口說話,不料溫曜卻低沉地問道:“阿玥,值得嗎……”
舒玥忽然擡頭看着他,這句話讓舒玥忽然覺得驚恐,她想要狠狠拉住溫曜,把他從深淵裡拽出來。
舒玥的眼眶瞬間紅了,兩雙幾乎要失去理智的眼睛對視不過幾秒,舒玥猛然靠近,一把抱住溫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