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暈了多久,他睜開眼睛,躺在地上,悄無聲息地聽着鐘表“嘀嗒”聲,看着最後一抹晚霞消失殆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想了無數次,為什麼不就這樣死了算了?為什麼被救活了?為什麼自己剛爬起來,就又被命運狠狠踩在腳下了?
他對不起戰隊,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那個喜歡他的女孩。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回到三年前的那個夏天,他不會參加青訓進入戰隊。
如果可以回到半年前,他會拒絕宋禹的那頓約飯,這樣就可以不認識舒玥。
如果可以回到幾個月前,他不會答應舒玥成年後和他在一起,這樣也不至于傷她這麼深。
她一定很難過吧,要不然怎麼可能退學呢?
她在學校一定會被欺負吧,她疼嗎?她看到網上那些流言蜚語,該有多難過啊。
為什麼自己這麼沒本事?如果自己足夠有能力,這件事一定會被從容解決吧……
那就放棄吧,别再讓她跟着自己受罪了,她值得更好的人,她應該和她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幸福一輩子。
想到這裡,他終于忍不住了,無聲地淌下兩行淚水,這是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掉眼淚。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摸索着從地上爬起來,費勁地把自己弄上輪椅,吃力地來到門邊。
溫曜想要去醫院,他想通了,哪怕自己隻剩一口氣,也要讓這口氣發揮得有價值。
他還想回到戰隊,把沒有走完的路接着走完。
人就活這麼一次,哪怕潦草艱難,但絕不能毫無意義,也不能半道而終。
溫曜剛按下門把手,就被門口的惡臭吓得退回來,不知在門外蹲守了多久的樓下鄰居拎起爛菜葉和過期雞蛋就往他身上砸,嘴裡還罵着:“小壞種!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我種的花都被你澆死了!你和你爹一個樣!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溫曜搖着輪椅往後退,慌忙把門關上,摸着黑把門口的東西推到門邊,好像這樣,就能把一切惡意都阻擋。
手臂上的傷口由于劇烈運動再次撕裂,血順着手臂流到麻木下垂的指尖——
“嘀嗒——嘀嗒——”
鮮血滴落,鐘表走動。
不知不覺就送走了那晚的雷雨,縱使這五年裡,心傷如同手臂的那條疤一樣,反複撕裂愈合,可跌跌撞撞地,路還在朝前走。
隻是習慣了一個人罷了。
可是現在,這個家裡多了個人。
多了心裡那個人。
“轟隆——”回憶被閃電劈碎,看似脆弱的心還是擋不住雷雨天,白色電光劃過,他微不可察地瑟縮一下。
室内有些冷,讓他想找個地方取暖。
溫曜擡頭,視線落在主卧的門上,幾乎是憑着慣性,不由自主地走向那裡。
一步,兩步,三步……雨滴沒有節奏地訴說自己生命的短暫,隻有溫曜的腳步那麼輕,好像怕驚動某個人。
在門邊站定,他猶豫片刻,手落在門把手上,過了幾秒,還是摁開了。
“咔哒——”一聲,光再次落進來,為卧室畫出了一道明亮的界限。
而此刻,在黑暗裡的人恍然回神,舒玥驚駭地回頭看着門口的人,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手中還拿着那封沾了血的信。
他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門縫外,地上有一個拉長的黑黢黢的影子替他探進身來,似乎在警告私自窺視别人東西的自己。
舒玥收回目光,似乎在躲避對方的注視,她趕緊把信折好,有些語無倫次道:“對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溫曜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把東西放回去,半張臉都籠罩在陰影之下,叫舒玥猜不透他心情。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舒玥有預感,這是溫曜非常貴重的東西,她此刻心慌得厲害,加上剛才誤入浴室的窘迫,此刻臉頰燒得绯紅。
溫曜的腳步聲卻由遠及近,不疾不徐,最終停在了她身後。
舒玥大氣都不敢喘,呼吸都被卡在喉嚨,她飛快地想着措辭。
“還睡嗎?”溫曜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啊?”舒玥沒反應過來,她僵着身子,不敢動彈,也不敢轉身去看他。
自己的臉一定紅得吓人。
“還睡不睡,”溫曜仿若什麼都沒發生,隻是身來一隻手,輕輕握住舒玥纖細的小臂,不動聲色地将她拉離抽屜邊:
“不睡的話,可不可以……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