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最近睡眠質量下降，除了臨近學期末的壓力外，俞躍懷疑，不，他肯定這絕對與程鸢高度相關。然而與他相反，那個被人惦記的家夥卻每天都頂着一張無憂無慮的蠢臉，真是看着就讓人心頭一陣火起。

心懷些許微妙的快意，俞躍好好欣賞了一番對方的窘狀後，這才推着自行車走了過去。彼此四目相對，程鸢先是眼前一亮，随即臉上又流露出一絲尴尬。“呃，俞······俞躍······俞躍同學。”她從嘴裡磕磕絆絆地擠出一個稱呼，好懸沒酸掉俞躍的後槽牙。

程鸢正站在一家涼茶鋪子前。或許因其行當屬于小本經營中的小本經營，一般的涼茶鋪子裝潢總是顯得很簡潔；鋪滿牆壁的白瓷磚，再加一盞照明的白熾燈，到了晚上燈一亮，白瓦瓦的燈光照着雪亮的瓷磚，看起來甚至冰冷得有些不近人情。而位于學校附近的這家涼茶鋪子同樣有着不大的店面，除了用來放置裝盛涼茶的不鏽鋼大桶的架子外，店内隻留了一小部分供人騰挪的空間。但店内暖色的牆漆，散發柔光的頂燈，以及擺放在架子上的綠植盆栽，所有這些裝潢擺設所營造出的溫馨氛圍，無不彰顯出老闆有别于其他涼茶鋪子，試圖讨好年輕顧客群體的雄心壯志。

隻可惜，包裝得五彩斑斓的涼茶，也依舊是涼茶。新瓶裝舊酒，隻要杯子裡裝的東西不變，學生們依然不會賞臉。但是沒關系，學生們不喜歡不要緊，總有其他人會喜歡的。

雖然不比藥店那般濃重，但涼茶鋪子同樣萦繞着一種中藥的味道。俞躍稍一甩頭，試圖驅散鼻腔中那股揮之不去的苦澀氣味。他擡頭确認了一下頭頂的店鋪招牌，又看看那些正在一旁大排長龍，看上去像是學生家長的中年人們，最後俞躍看向程鸢，忍不住道：“上火呢？在這買涼茶？”但他也并非真心對這個問題感到好奇，不等從程鸢那裡得到一個明确的答複，俞躍又随即問道：“叫我幹嘛？”

“呃，就是······你有沒有······能不能······”程鸢結巴着，朝他指了指挂在攤位前的藍色收款碼，意圖一目了然。在俞躍點頭默認中，程鸢轉過身，讓老闆根據她之前的點單再多打一杯。俞躍見狀不由地挑起眉毛，但并沒有說什麼，隻在她再次使用那個令人牙酸的稱呼對他的慷慨解囊表達感謝時，提出了一點小意見：“我說，能别這麼叫嗎？這大夏天的，哥們白毛汗都給你叫出來了，聽着真是瘆得慌。”

“那，俞······俞躍？”雖然這兩個字程鸢依舊說得稍顯拗口，但至少聽起來讓心順心多了。店主正在櫃台後面的操作台忙碌，趁着等待的空檔，她又向俞躍道了聲謝：“謝謝你，俞躍。”她又磕巴了一下，然後才接着說道，“你真是個好人。”

“······哎，你這嘴可真會說話。這說法也免了吧。”俞躍咋舌。

歪了歪腦袋，程鸢悉聽尊便。她按下手機的鎖屏鍵，一邊解鎖屏幕一邊小聲解釋：“老闆的微信收款似乎出了點問題，現在隻能用支付寶收款。而我支付寶餘額比我臉還幹淨，身上又沒有帶現金。我本來是想找朋友救急的，不過你先······”微信界面從手機屏幕上跳出，程鸢沒有繼續把話說完，隻是朝俞躍亮出自己的手機，“我用微信還你錢吧？”她提議道。

俞躍沒有拒絕。不過當交換完彼此的賬号，在聊天窗口裡收下轉賬的那一刻，俞躍心中曾有過瞬間的疑心。疑心這是某種讨要聯絡方式的新型手段。即便再怎麼缺乏自覺，在周圍人對待他的态度中，俞躍或多或少還是對自己讨人喜歡的程度有相當的認知。

“下了晚自習跑來買涼茶的學生，我還是第一次見。”俞躍說。帶着些許的幸災樂禍，他環顧四周，打量着涼茶鋪周圍的幾個學生。他們大都雙手環胸，苦着一張臉，不僅态度抗拒，神情中也透露出幾分凄苦。普遍距離涼茶鋪子幾碼開外的站位深刻體現了他們對涼茶發自内心的拒絕，但是沒有關系，涼茶很快将以一種他們可能不太喜歡，但又無法拒絕的方式與他們進行親密互動。

下一刻，一個東西輕輕碰了碰俞躍的手，随之而來的還有程鸢的聲音：“給你。”她手裡提着老闆遞過來的小塑料袋，裡面裝着兩杯同遞到他手邊的塑料密封杯一模一樣的東西。不像之前那般閃躲着自己的視線，程鸢擡起頭來看向他，那雙眼睛怎麼看怎麼清澈，不僅和詭計多端八竿子打不着，甚至還透着種執拗的缺心眼。

俞躍失去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