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時期的程鸢是個特别頑皮的孩子。她總會不知怎得把自己弄得一身傷，甚至還有幾次摔斷了自己的手，不得不打上石膏吊着繃帶去上學。而每回受了傷，她總會不停地哭。不幸中的萬幸，小程鸢哭起來并不吵人，甚至可以說十分安靜，總是無聲地啜着淚花。若不一直在跟前盯着，家裡人甚至可能不會發現她的眼淚。

外公外婆舍不得對看起來小小一團，而且已經不再擁有父親關懷的小外孫女進行嚴格管教，或許與他們僅僅停留在口頭的批評教育也有所關聯，程鸢總是記吃不記疼。即使這一回淚水流了一籮筐，哭着答應外婆她再也不淘氣了，但到了下一次程鸢還是照樣把自己摔得渾身青紫。

不過程鸢這種調皮搗蛋的情況也是她父親離世前所沒有發生過的，家人們滿懷擔憂地開始探尋這背後可能的原因。程鸢在學校裡遇到了什麼問題，這是最先出現在他們腦海中的猜測。

一年級的第二學期中旬，程鸢的父親因意外亡故。等家中處理完這一系列的變故後，時間也已經來到了第二學期的學期末。為了不過多地耽誤女孩的功課，家裡人決定讓程鸢在濱城完整地度過一年級剩下的學期。然而回到學校的程鸢卻沒能适應原本的校園生活，她和自己之前的朋友們相處并不是很好。這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的。發燒導緻程鸢的記憶出現了一些小問題，在醫院進行過各項檢查後，醫生确認這種突發的記憶喪失對小女孩的身體機能沒有造成什麼影響；但顯然，即便身體無礙，失憶也依舊給程鸢的生活蒙上了一層陰霾。好在母女二人很快就離開了濱城，二年級伊始，程鸢轉入海城的海望裡小學就讀。

在這段往事的影響下，不怪家中有此擔憂。不過這個猜測在同程鸢的班主任進行過溝通後，很快就被排除了。程鸢和她的新同學們相處得相當不錯，不僅沒有受到欺負，還因為過分的膽量而同班上的那些個皮孩們結下深厚的友誼。雖然也正是這“過分的膽量”造成了眼下的局面，但至少大人們知道了孩子沒有在學校裡受什麼委屈，除了要加強對程鸢本人的安全教育外，似乎沒有插手她校園生活的必要。

大人們隐隐松了口氣，卻也沒能完全放下心來，疑慮打消了一半，但在他們心頭還有另一塊石頭懸着。

對于程鸢的異狀，出現在他們頭腦中的另一個可能的猜測與她的父親有關，或者準确點說，是與一個年幼的孩子失去至親後的反應有關。家人們也是第一次面對一個失去至親的幼兒，他們并不确定什麼樣的反應在這樣的孩子身上才是正常的。他們查詢了孩子在失去至親後可能會有的反應，尿床、吃手指、暴躁易怒，或者晚上做噩夢······可是諸如此類的情況并沒有在程鸢身上表現出來。

最後還是陪丈夫到海城探親的舅媽一語中的：“小鸢這皮得快趕上她表兄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由于程鸢是個女孩，因此家裡人總對她這份在女兒家身上難見的膽大包天的魯莽頗為不解，并心生疑慮。但換個角度來看，這樣的性子若放在男孩身上，似乎又稀松平常。

作為家中的小女兒，程鸢的母親雖然因備受家中寵愛使得性子稍顯嬌氣，但總的來說，在成長過程中她一直是個溫柔内斂的孩子。而作為家中長子的舅舅，雖然現在大小也算是個成熟穩重、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但在小時候他可是個不折不扣的調皮鬼。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外公外婆當年沒少為這個兒子操心。而如今，舅舅的兒子——也就是程鸢的表兄，這個正值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則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頑劣，令他的雙親頭疼不已。真乃天道好輪回。

以往二老總按着曾經教育小女兒的方式教養外孫女，内斂的女兒和活潑的外孫女，往日的育兒經驗放在個性迥異的兩個人身上，得到的反饋自然也是天壤之别。大人們此刻的所有疑慮，似乎正是拜其所賜。而舅媽點醒了他們。都說外甥肖舅，外甥女自然也是外甥嘛。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再者，程鸢的父親生前就是一名運動健将，這份頑皮或許就像她比同齡人更為健康少病的體質一樣，源于她體内流淌的另一半血脈。而父親的意外辭世，使得程鸢失去了父親的管教，原本活潑開朗的孩子一下少了約束，便活潑得失了分寸，以至于在大人眼中變得淘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