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原孝支微怔。在他出神的幾秒，球落在了地上，從磚石地面滾動到他腳下。

短短一句話，實在透露出了太多信息量。

可少年談起此事時的态度十分鎮定，沒有博取同情的意思，隻是陳述事實一樣，口吻平靜。

菅原孝支沒有多問。

“那虎杖，是怎麼開始打排球的？”他若無其事換了個話題，好像剛才的發問從沒出現過。

這次虎杖悠仁不假思索，“是因為翔陽哦。”

“翔陽？哦，你們之前就認識啊。”

“是的！我們當時在公園遇見的，我幫他托球——雖然，托得應該是挺爛的。”想到影山飛雄的評價，虎杖悠仁表情一僵，歎了口氣。

“那你們兩個也還真有緣分啊。”菅原孝支感慨。

“是啊……說起來，菅原前輩，”虎杖悠仁抓着頭發，很煩惱的樣子，“你說，我到底适合什麼位置？”

菅原孝支本來要把球抛起來的手懸在了半空。

他視線在虎杖悠仁身上緩慢掃過，似乎在思忖，一言不發。

隔了漫長得仿佛有世紀之久的沉默，就在虎杖悠仁受不住要開口時，菅原孝支輕聲問：“虎杖，你知道你現在最大的優勢是什麼嗎？”

“呃，嗯……”虎杖悠仁遲疑着，“我身體底子還不錯？”

“可以這麼說。”菅原孝支眼前似乎又呈現出少年摸底時高高躍起的模樣，指尖有點癢。

他将手指蜷縮起來，“不止是不錯，是超過大部分人。”

“特别是力量，你在進攻能力上有突破的能力。單就這點，我和大地都傾向讓你承擔主攻的位置。”

說到這，菅原孝支微妙停頓了一會兒，像還有話沒說完。

一般這個時候，按照影視作品的流程，都要承接上轉折。虎杖悠仁想。

果不其然，菅原孝支再開口時，表情更嚴肅了些。

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睛毫不避諱與虎杖悠仁對視，“但是，主攻意味着你也要承擔起一傳的重任。穩定的一傳，不是你單憑借身體素質能短時間練成的。”

“排球是講求技巧的運動。在一傳方面，你注定會成為對手針對的對象。隻有補全短闆，才能将你的進攻能力發揮到極緻。”

氣氛似有一瞬的凝滞。

“不過啊——”菅原孝支拖長了調子，“也不用着急。”

他收起方才凝重的表情，爽朗笑了笑，對他說：“還有前輩在呢。你暫時接不起來的球，我們先替你處理。慢慢練，總會練好的吧？”

虎杖悠仁的眼眸微微睜大，倒映出菅原孝支的身影。許久過後，他才喃喃道：“……菅原前輩，你這話太讓人安心了！”

“诶，有嗎？”菅原孝支失笑，“好了，時間差不多，我們現在走吧，去找他們。”

“好！”

走在路上，虎杖悠仁低頭，注視着自己在墊球練習裡泛紅的手腕。他将兩手交握，手指交叉握緊又松開。

擺出墊球姿勢、手掌與手掌相碰時，會傳遞來溫熱又踏實的觸感。球砸在手臂上又彈回去，落點是身邊盡可依靠的同伴。

這種類似于熱血漫常刻畫的“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戰”的感覺，很安穩，像腳落在實處一樣。

體育館内，影山飛雄在練習發球。排球帶着威壓直接沖向了對面的場地，恍若炮彈一般，力道巨大且勢不可擋。

隔着一道門扉，都能聽見裡面時不時響起的轟響。

打算等他們結束練習再進去。正好趁此機會，菅原孝支為虎杖悠仁詳細講解起來，“你也沒單獨去練過發球吧？發球的話，從擊球點進行區分，能分為上手和下手發球兩種。”

“下手發球相對簡單，不需要太大力氣，适合初學者。但在比賽裡，我們還是應用上手發球更多——因為威力大。”

虎杖悠仁應着，乖巧點起頭。菅原孝支的講解和他自學排球時觀看的比賽視頻内容正好對上，“網上的比賽視頻裡也是，幾乎都是上手發球。”

“對。影山打出的大力跳發，也是上手發球的一種。”

菅原孝支說：“在大型賽事裡，跳發的應用是最多的，得分能力也最強。但影山這種大力跳發，威力還會更大一些……”

此話剛一出，影山飛雄的球就砸在了線外。日向翔陽捂嘴憋笑，被影山飛雄一記眼刀剜過來，不敢動彈了。

“……當然，相應的，也很容易出界。”菅原孝支無奈搖了搖頭，餘光瞥見虎杖悠仁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定在原地，嘴裡重複着，“大力跳發，威力會更大一些？”

——“特别是力量，你在進攻能力上有突破的能力。”

——“感受到那些家夥們進步，我會想‘讓自己能托出更好的球’，不能落在他們後面。”

剛才練習時菅原孝支的話忽而又在耳邊呈現，平緩，帶有甯靜又堅韌的能量。

虎杖悠仁攥緊了手，像要抓住些什麼，許久後又松開，向前伸，撫在體育館的門把手上。

要發揮自己的長處，要給排球部提供更大的助力！

心緒激蕩中，他用力拉開了門，“影山……影山同學！”

“打擾了，可以教我怎麼打跳發球嗎？！”

在這突如其來的喊聲裡，影山飛雄大驚，球從手中脫落。

随後——“誰！”“哈？”“鬼啊——！”

各式各樣的怪叫，一時響徹了整間體育館。

……某種程度上，菅原孝支原本的整蠱計劃，可謂是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