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奶被冷藏過,外殼還蒙着一層水霧,被抹去時彙成水珠流下。陌生少年直接把兩盒全塞到了虎杖悠仁手裡,示意由他挑選。
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激色彩。是錯覺吧?
分明,對方才是請客的那個啊?
出于初見面的謹慎,虎杖悠仁沒看包裝随便從中拿了一盒,沒打開包裝,先放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他朝黑發少年再次道謝。而對方在虎杖悠仁做出選擇後,則肉眼可見松了口氣,把吸管插進去,不在意喝相地猛吸了一大口,腮幫子鼓囊囊的。
好眼熟。
虎杖悠仁才留意到他身上熟悉的藍白運動服,與當時護士站一面之緣的背影聯系起來,他恍然——啊,是來找爺爺遺物的那個人。
多少有共情和感同身受的原因在,虎杖悠仁頓感與他親近不少。
但盡管如此,被詢問“你打排球嗎”時,他仍當場滞在了原地,“诶?”
诶,诶?
黑發少年抹去唇角的酸奶漬,語氣一闆一眼,“病房裡放着的是Mikasa的五号球。而且,你穿着的是排球鞋。”
“算打吧,但我是近期才開始打。”
虎杖悠仁回答着,有細微的納悶——最近,“排球”這個詞彙出現的頻率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聽見虎杖悠仁是近期才開始接觸排球時,黑發少年看上去有點失望,但又執着地繼續問下去,“你是什麼位置,主攻?還是說,是不了解位置的完全初學者……”
"我應該算是在打二傳。"虎杖悠仁說。
此話一處,黑發少年看他的目光立馬不對勁起來,視線沾染上了奇怪的介于驚愕與不忿間的情緒。
虎杖悠仁對這種轉變很敏銳,眼珠轉了一下,和他漆黑的瞳孔對上。
“……什麼叫,‘應該算’是二傳?”對方維持着這種矛盾的表情問。
“唔?我幫朋友托過幾球,但沒有打過其他的位置,所以我認為,我應該是算作二傳?”
即使對待疑似來者不善的角色,虎杖悠仁還是認認真真說清了緣由,并不避諱也不退讓地回望他。
“……”
“你是這樣看待‘二傳’這個位置的嗎?”
這下對方可是顯而易見心情不佳起來。但他似乎很在意與陌生人間的禮儀,在忍不住進行質問的同時,又強行讓自己語氣維持禮貌。
隻是盡管能看出有在忍耐,不爽的情緒依舊明顯。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不是的。”
“什麼?”
“我沒有想侮辱‘二傳’這個位置的意思。我的話,對排球還沒特别了解,打得也不久……所以,對比其他位置的定位,我會說自己是二傳。”
他認認真真道:“抱歉啊,希望沒冒犯到你。你應該是二傳手吧?”
黑發少年本來呼之欲出的怒氣宛若漏了氣的氣球,在虎杖悠仁真摯的神情中消失了個無影無蹤,還餘下了點莫名的愧疚,“我是。”
“厲害,是司令塔啊!超酷的!”
“砰”一下,少年鬧了個大紅臉,嘴角似乎想上揚但又被他強制壓下去,面色因為繃着而止不住扭曲,甚至有些猙獰。
虎杖悠仁正努力搜刮着對二傳的印象,渾然不覺,還在發自内心稱贊,“組織進攻的軍師什麼的,簡直像電影裡面boss一類的角色!”
黑發少年:“……謝,謝謝。”
和語氣全然不同,黑發少年表情有種下一秒要升上天空的安然。
在虎杖悠仁一連串誠懇誇獎裡,被努力壓抑的小小欣喜有一瞬間沒壓住,展露出了小部分。
聽起來他喜歡排球的程度也很高……感覺是可以和翔陽歸為一類的人啊。虎杖悠仁想。
“tobio,”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二人身前一米左右的位置,“是遇到朋友了嗎?”
虎杖悠仁擡頭,面前是位高挑穿職業裝的女子,發型很時髦,但長相和黑發少年簡直是一個模型裡刻出來的。她說:“差不多該走了。”
聽到少年的名字,虎杖悠仁先一怔,眉毛不知不覺擰了起來。
tobio,他非常耳熟的名字讀音,似乎近期什麼時候出現過。但是到底是在哪裡聽過……
“我知道了。”他正苦苦思忖着,黑發少年已幹脆利落起身,跟上了那位女子。
等黑發少年和他的親人消失在了視野盡頭,虎杖悠仁暫時斷了關于他的思路。在外面耽擱了挺久時間,裡面爺爺似乎也快醒了,碰撞出些許動靜。
他打算進病房歇息片刻。可虎杖悠仁剛把酸奶拿起,人都還沒來得及起身,伴随粗重的喘氣聲和急刹車的摩擦聲,那男生居然又折返跑了回來。
“喂,你!”他氣喘籲籲地喊,手撐在膝蓋上,弓腰不斷調整呼吸。
虎杖悠仁看他,滿是困惑,但耐心地問:“還有什麼事嗎?”
“……”
“不管你是國中生,還是高中的前輩……如果你還有打排球的想法,那總有一天,我們會在賽場上見到的。”黑發少年,不,tobio說。
他慢慢仰起頭,以一種極其鄭重和嚴肅、甚至都不像面對初見面人物的态度在說話,“到時候,你擔任‘二傳’的理由,不要再是‘幫别人托了幾球’這種的原因!”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