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瑪超市門口停滿了購物車。周慕晚搶到輛輪子順溜的，把挎包往車筐裡一扔："爸您推車，我負責拿東西，哎小心那個小孩！"

周叙白扶住差點撞到小朋友的購物車，動作還是那樣穩。他望着超市明亮的燈光有些恍惚："上次來還是..."

"還是叔叔硬拉您來買年貨。"周慕晚接過話頭，從兜裡掏出皺巴巴的清單，"我記着呢，那天您倆為買砂糖橘還是臍橙吵了一路。"

冷藏櫃的冷氣撲面而來。周叙白停在生鮮區前，拿起一盒肋排仔細檢查："要這種肥瘦相間的，炖湯不柴。"他忽然轉頭，"慕晚，去拿兩節蓮藕，要帶泥的那種。"

"得令！"周慕晚小跑着去了，回來時看見父親正對着冰櫃發呆。冷藏櫃第三層擺着一排排玻璃瓶酸奶，瓶蓋上印着"猜謎語：什麼魚不能吃？答案在瓶底"。

周叙白拿起一瓶，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瓶蓋："你叔叔總說這些冷笑話弱智..."他的聲音哽住了，"上周三該是他值班..."

"爸您看這個！"周慕晚突然舉起手機，"新用戶滿59減20！咱們多買點把優惠券用了吧？"她故意把手機湊到父親眼前，"您說買這個黑豬肉還是前腿肉？"

周叙白眨了眨眼，接過手機認真比較起來："黑豬肉炖湯油太重...你媽現在要清淡些。"他的視線掃過冰櫃，突然指了指角落，"拿盒牛腩吧，叙...你叔叔的番茄牛腩方子我還記得。"

轉過零食區時，周慕晚偷偷往車裡扔了包辣條。周叙白眼尖地拎出來："胃不好還吃這個？"

"就一包嘛~"周慕晚雙手合十，"叔叔上次來還給我帶了呢，說偶爾吃吃沒事..."

周叙白的手懸在半空，最終把辣條放回車裡，又拿了包原味薯片壓在上面："配着這個吃，不傷胃。"

排隊結賬時，周慕晚注意到父親的錢包從褲袋裡滑出一角。棕褐色皮夾邊緣已經磨白，露出照片的一角，父親和叔叔的大學畢業照。

"爸，您錢包..."她剛開口，收銀員就喊了聲"下一位"。

周叙白匆忙把購物車往前推，錢包"啪"地掉在地上。照片滑出來，年輕的周叙景正做着鬼臉，手指揪着哥哥的領帶。周叙白蹲下去撿，動作慢得像電影慢鏡頭。

"哥你領帶都歪了！"照片上周叙景的笑臉鮮活如昨。周叙白用袖子擦了擦相片，突然對收銀員說："再加條領帶吧，深藍色的。"

回家的出租車上，周慕晚扒拉着購物袋："山藥、排骨、牛腩...爸您怎麼還買了巧克力？"

周叙白望着窗外飛逝的街景："你媽年輕時最愛吃這個牌子。"頓了頓又說，"你叔叔追小護士那會兒，總偷你媽的巧克力去送人。"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裡看了他們一眼，笑着搭話："閨女陪老爸逛街啊？真孝順。"

"那可不！"周慕晚笑嘻嘻地戳戳父親手臂，"我爸今天還請我喝奶茶了呢！"其實隻是超市促銷送的袋裝奶茶粉。

周叙白嘴角微微上揚。等紅燈時，他忽然指着路邊："叙...你叔叔以前在這被自行車撞過，膝蓋縫了三針還非要吃火鍋。"

"然後您就背着他去吃了是吧？"周慕晚頭靠上父親肩膀，"叔叔說過，您那會兒剛值完夜班..."

小區門口的李阿姨老遠就招呼："老周氣色不錯啊！"她瞅瞅購物袋，"喲，買這麼多是要下廚？"

周叙白點點頭："炖個湯。"

"難得啊！"李阿姨拍拍周慕晚的肩，"你爸做的紅燒魚可是一絕，當年..."她突然刹住話頭，眼神飄向周慕晚。

周慕晚了然，"當年"後面跟着的肯定是"你叔叔最愛吃"。

電梯裡，周叙白突然說："明天...我去把文竹換個盆。"

"啊？"

"叙景送的那盆。"他盯着電梯按鍵，"葉子有點黃了。"

到家門口時，周慕晚故意落後半步。她看見父親掏出鑰匙，手不再像往常那樣發抖。

"我回來了。"周叙白說。很平常的三個字，卻讓周慕晚瞬間紅了眼眶。因為這是三十七天來，父親第一次在下班時間說"我回來了"，而不是沉默地走向酒櫃。

晚上周慕晚躺在床上，聽見父母卧室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她摸出床頭櫃的金币巧克力，掰成兩半。甜味在舌尖化開的瞬間，手機突然亮起，是父親發來的消息： "天氣預報說下周都晴天。周末...再去放風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