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進了城門,杜月婵隻見道路平坦寬闊,兩旁商鋪林立,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盛世繁華的景象。
這帝都不僅看起來比府城更加繁華,就連衛生也比府城做的更好。看看這地面,連個果皮都看不到。還有那商鋪的招牌,一個比一個嶄新,一個比一個美觀,當真不負帝都之名。便是杜月婵這個見多了現代繁華盛世的穿越者,也覺得十分不錯。
馬車通過兩條繁華的鬧市,漸漸拐入了人煙稀少的街道。又行了約某一刻鐘,終于看到一處氣派的朱紅大門。那大門分為三扇,中間的正門是兩扇,既寬且大。兩旁還有兩扇小門,隻有正門的半扇那麼大。門兩旁擺着兩隻石獅,上面挂着一塊牌匾,上書了幾個大字——定國公府。
隻看這門面,便讓人感到一股氣勢撲面而來。杜月婵前世去過很多地方旅遊,這種王公府邸的大門不知見過多少,自然不會稀奇。但張氏和張鐵生兄弟這幾年雖然也經營了幾家鋪子,當了老闆。卻到底是沒見過大世面的,看了這府邸,便不由覺得有些畏怯。
張氏表面鎮定,手心裡卻已經出了一層汗。她擔心杜月婵也跟她一樣膽怯,便拉住杜月婵的手,想要給她鼓勵,誰知卻見杜月婵神情泰然,仿佛面對高高在上的國公府,也沒什麼好心虛和底氣不足似的。
她的手心也很幹燥,完全不似張氏已經出了一層的汗。
張氏不由一愣,不知不覺間,竟是被她的态度感染,好像也沒那麼緊張了。
一旁的秦媽媽早覺得杜月婵氣度不凡,此時見她面對國公府的大門,仍然沒有絲毫變色,不由心中更是高看了她幾分。
“小姐請稍等片刻,待老奴上前敲門。”秦媽媽向杜月婵說了一聲,便走到大門前去叫門。
“福安,我是秦媽媽,帶小姐回府,你快将門打開,迎小姐進門。”
過了片刻,那門便被打開了。不過,開的卻不是大門,而是右側的小門。
一個模樣齊整伶俐,家丁打扮的男子迎出來,道:“夫人有吩咐,這位小姐尚未确認身份,不能從大門進來,要走小門。”
秦媽媽一愣,沒想到定國公夫人竟會有這樣的吩咐。
小姐第1次來府上,卻是從小門而入,這會讓别人怎麼看小姐?
若是秦媽媽對杜月婵的身份還存有懷疑,便會就這樣委屈委屈杜月婵,讓她從小門入了。但杜月婵那張臉跟夫人像了七八分,一看就是夫人親生的,她心中已經認定了杜月婵就是夫人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兒。
她本就對夫人忠心耿耿,自然也把夫人的親生女兒當成了自己的小主子。再想到杜月婵這些年來受過的苦,心中也是憐惜又心疼,自然不願讓杜月婵受這樣的委屈。便給那小厮塞了個荷包,面帶笑容道:“你去禀告夫人一聲,就說小姐與夫人相貌有八分相似,定是夫人的親生女兒,求求她讓小姐從大門而入。”
秦媽媽是夫人的心腹,府裡的下人自然都高看她一眼。平日裡她若是讓誰辦事,便是不出銀子,那些人也是樂意為她去做的。然而,這小厮卻是并不去接那荷包,隻面露為難的看着秦媽媽道:“媽媽,我怎能收您的銀子?夫人已經吩咐過了,您還是讓她從小門入吧。”
秦媽媽卻是笑眯眯地将那荷包塞入了他手中,道:“成不成都不要緊,你隻管去禀告夫人即可。”
小厮不由颠了颠手裡的荷包,面色仍是有些為難,道:“既如此,我便去禀告夫人試試,勞煩媽媽稍等片刻。”
小厮說罷,便關上門去禀告夫人了。
秦媽媽回來對杜月婵道,:“小姐,鄭夫人,請您們稍等片刻。”
“無妨。”杜月婵道:“左右時間還早,我們不急。”
秦媽媽見杜月婵好說話,不由松了口氣。
張氏和張鐵生張玉生自然不敢對國公府有什麼不滿,俱都老老實實地在門前等候。
林仲淵眉頭微皺,有些擔心的看着杜月婵。他與張氏他們不同,是聽陳先生說過一些帝都勳貴圈子裡的潛規則的。隻有身份低下之人,才會從小門而入,今日杜月婵第一次來國公府,國公夫人便給了她一個下馬威,想那國公夫人并不喜歡杜月婵。
這世上少有母親不疼女兒的,聽說那國公夫人尤其寵愛養女,對養女比對兩個親生兒子還要好許多,現在卻不給親生女兒應有的體面,想來也是為了護着那個養女。
想到這裡,他不由有些擔心杜月婵進了國公府會受委屈。
他看向杜月婵的眸光不由帶了幾分擔憂,暗暗決定一定要盡快考取功名,跟杜月婵成親。隻要放在自己身邊,他才能放心。
衆人在外面等了約莫一刻鐘,那扇小門終于再次被打開。
剛才那小厮再次出來,面色有些為難的對秦媽媽道:“夫人說了,讓小姐從小門入。”
秦媽媽聞言,心裡不由歎了口氣。無法,隻得回來勉強對杜月婵露出一個笑容,道:“小姐,咱們進去吧。”
杜月婵看了看那小門,卻是搖了搖頭,道:“秦媽媽,我竟不知,小姐竟還有要從小門進府的道理。”
秦媽媽不料她竟然會這樣說,不由一愣,隻聽杜月婵繼續道:“我曾經想過,我的親生爹娘會是什麼模樣,他們得知我流落在外十幾年,會否擔心我過得好不好。聽媽媽說夫人日夜思念,想跟我早日相認,我心裡也很想見到夫人。但我竟不知,一個母親在找到丢了十幾年的女兒之後,竟會讓她從小門而入。我活了15年,以前沒有夫人照顧,也過得好好的,現在既然夫人不把我當女兒看待,我也不需要多一個母親。多謝秦媽媽您一路上的照顧,咱們就此别過吧。”
她說完,朝秦媽媽行了個禮,便轉身對張氏兄妹和林仲淵道:“我們回去吧,這裡沒有什麼好留的。”
張氏原本面對定國公府,還十分緊張。現在聽杜月婵說了這一段話,心中也不由對那定國公夫人生出了幾分不滿。連她這一介小小商戶都知道,那小門是給奴婢和地位低下的人走的。定國公夫人身為杜月婵的生母,竟然這般折辱親生女兒,真是不配為母。
她心中對定國公夫人有氣,不由連剛才的緊張都忘了。聽杜月婵說要走,二話不說,便道:“好,娘讓你二舅去買馬車。”
張鐵生見張氏竟然要這樣要走了,卻是覺得有些不妥。但他這些年來在張氏手下做事,早已習慣了聽從張氏的命令。況且,他也深知若論能力,自己是不如張氏的。既然張氏說要走,那邊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便也沒有反對,道:“剛才經過城門時,我便看到了一家車行,想來那裡應該是也賣馬的。”
他說着,便對張玉生說讓他陪着姐姐他們,然後指了兩個人,讓他們跟着自己一起去買馬車。
秦媽媽不料她都到了國公府門口,竟然要轉頭回去。而張氏和張鐵生這些長輩們竟然二話不說,便聽了她的安排。
秦媽媽也真沒見過面對堂堂國公府,卻半點也不給面子的人,一時還有些不可置信。
她忙攔住杜月婵,道:“小姐,您怎麼要走呢?!夫人還在裡面等着你呢!”
杜月婵卻是搖頭,道:“還請秦媽媽跟夫人說一聲,就說沒見過要親生女兒從小門進府的母親,她要折辱我,我卻不能受着。左右我們并未相認,算不得真正的母女,不如就此别過,各過各的吧。”
她半點也沒有要留下的意思,秦媽媽見她若是就這樣走了,自己不好跟定國公夫人交代,忙讓人去攔着。又讓那看門的小厮進去禀告夫人,那小厮見事情鬧成這樣,也不敢耽誤,忙進府裡去禀告了。
正坐在暖廳中緩緩踱步的定國公夫人程氏沒有等到親生女兒的到來,卻聽到了小厮說女兒不滿她讓其從小門而入,竟然轉身就走的消息。
“她真是這樣說的?!”程氏聽到小厮的禀告,不由有些震驚。
“是,夫人,那位小姐還說,跟您還未相認,不算是真正的母女,要回去老家,以後跟您各過各的。”小厮道。
程氏聞言,不由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她生來便是天之驕女,小時候被衆星捧月着長大,雖然擇了個出身低的夫婿,但杜俊待她很好,他在杜府裡也一直是當家主母。便是以前邊關那些将領的官職還比杜俊官職高的時候,他們的夫人看在她是鎮北侯府嫡女的份兒上,也對她高看幾分。可以說,她的人生基本是順風順水,在家裡高高在上,俯瞰一衆兒女仆從,在外面被人尊重,幾乎沒有受過委屈。
雖然她也知道讓杜月婵從小門進來不是很妥當,但聽到杜月婵竟然這麼不給面子的轉身就走,還說沒有跟她相認就不算真正的母女,仍然不由心生不快,并覺得這女兒當真涼薄又不孝,竟然連親生母親都不認!
便是她做的不妥在先,杜月婵一個晚輩,也不能這般不給長輩面子。杜月婵說走就走,若她現在讓人去把杜月婵追回來,那她的臉面往哪放?!
“夫人,還是讓小姐快點進來吧。”她旁邊的馮媽媽勸道:“咱們國公府雖然占了整條街,平時門口沒什麼人路過,但到底還是有鄰居的。若是小姐一直待在門口不進來,少不得外惹來外人的注意。到時候被人聽到一星半點,您的計劃并不好進行了。”
程氏聞言,這才冷靜了一些。
養了多年的女兒不是親生的,親生的女兒在低賤的商戶之家長大。這些真相若是傳出去了,對杜月嬌和杜月婵的名聲都不好。尤其是杜月嬌,她一直都是被當成正經的國公府小姐嬌養的,程氏怎麼忍心讓她頂着一個養女的名頭受人白眼?
所以,她從一開始便沒有打算讓杜月嬌變成養女。而是打算對外宣稱自己當年是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其中一個女兒因為八字弱,年紀小時受不起福分,所以便被送到郊外的莊子裡撫養。如今女兒到了15歲,已經能承受得起福氣了,才又把她接了回來。
程氏原本以為,那親生女兒長于低賤之家,初次來到定國公府這樣的高門大戶,定然是戰戰兢兢,不敢不聽她的安排的。況且,定國公府所在的這條街上平素沒什麼人經過,也就不會有人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然而,她卻沒想到,那親生女兒竟然絲毫也不順從,還直接掉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