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清晨,太女車駕出宮,出動錦衣衛、羽林衛、金吾衛護行。
京中五品以上大臣随行,各地奏折也先送往行宮,待批示後,再送回各部執行。
行宮距京四百餘裡,路上要走五日,扶搖自上了馬車,便卸了钗環,躺在寬敞的榻上繼續睡。
程執玉身為錦衣衛,騎馬在外圍随行戍衛。
中午時,整隊人馬在一片野林地休整用餐,大臣和士兵們吃随身攜帶的幹糧,金貴的太女殿下自有禦膳房的人提前在林地做好了新鮮飯食。
寬敞若小屋的馬車裡放着兩尊冰鑒,扶搖睡了一整個上午,這時就想下去松散松散,挑開車簾往外一瞧,明亮的陽光和着暑氣一齊沖進來,扶搖被強光刺得閉上了眼,同時喧騰的熱氣也打消了她下車走走的想法。
扶搖才放下簾子,就聽外頭宮人喚世子。
随即聽到表哥隔窗問:“冉冉,要不要下來走走?”
扶搖:“不要。”
見她拒絕得幹脆,程執玉挑眉,擡腳登上車架。
甫一進入車廂,清涼的溫度就讓程執玉舒服得歎了一口氣。
扶搖坐在主榻上,瞧見表哥曬紅的臉上沁着熱汗,起身要用袖子給他擦,被程執玉攔住,“别來,我身上髒。”
車廂裡伺候的大宮女青棠及時遞來濕巾子,“世子爺,您用這個。”
程執玉接過,展開扶搖的巾帕擦臉。
這時汪公公在外頭問,“殿下,太妃娘娘請您過去用膳。”
扶搖:“我在這裡和表哥一起用。”
汪公公道是,打發小太監去回話。
不多時,一道道精緻美食傳進來,扶搖忽而問:“可還有多餘的膳食?”
沈興在馬車外躬身道:“還有的。”
扶搖:“拿一份給少傅送去。”
沈興:“……是。”
程執玉聽着,唇邊勾起一抹笑意,扶搖瞥見表哥笑了,也跟着笑起來。
讓人幹活,當然要施以恩惠了。
此時宋淮正和幾位官員坐在鋪了氈布的樹下吃幹糧,遠遠望見殿下身邊的沈公公提着食盒往這邊來。
沈興自太女殿下幼年時就在身邊伺候,京中官員誰人不識,他一路走來,所過之處,官員們無不與他打招呼問好,沈興亦笑着回禮,而他手中的食盒,就格外引人注目。
衆臣也不惦記,都知道這是太女殿下給秦王的,所以打過招呼後,便又平靜地垂首吃幹巴巴的餅子。
誰知沈興卻停在宋少傅身前,笑道:“少傅,殿□□恤您一路辛苦,吩咐奴婢給您送午膳過來。”
衆官員:“……”
衆目睽睽之下,宋淮捏緊手中幹糧,惶恐起身,行禮道:“臣多謝殿下賜膳,煩請公公引路,我想當面謝過殿下。”
又在衆人的注目下,沈興領着宋少傅從來時的路往回走。
車廂裡,扶搖和表哥正在用膳,冷不丁聽見沈興道:“殿下,少傅來了。”
随後便響起宋淮的聲音,“臣多謝殿下賜膳。”
扶搖放下筷子,移到靠窗的表哥這邊,撩開車簾朝外看,瞧見他被熱得微紅的臉,原本想讓他退下的話,就變成了:“一點小事,少傅無須放在心上,外頭炎熱,少傅要不到車裡随我一同用膳。”
這時,程執玉也轉身探出頭來,笑着向宋淮點點頭。
宋淮望着車窗裡兩個挨在一起的腦袋,後退半步,再次行禮道:“不擾殿下和世子用膳,臣告退。”
扶搖:“……”
傍晚,隊伍停在一處河灘邊,橙紅的晚霞綢緞似的倒映在水面上,岸上衛兵們開始紮營做飯,一頂頂行軍營帳有序地散落在河灘上。
扶搖的營帳和太後、安宜公主緊鄰着,被錦衣衛戍守在中間。她坐了一天馬車,盡管外頭還熱着,也不耐煩繼續呆在營帳裡了。
她和表哥沿着河灘往上遊走,内侍宮女們離開六七步的距離跟着,四十名親兵随在最後,遠遠護衛着。
耳畔有蚊蟲嗡嗡地飛舞聲,扶搖伸手去拍,沒拍到,程執玉在旁,“啪”地一下,現出掌心中一隻被拍扁的蚊子。
程執玉:“回去罷,野地裡蚊蟲多。”
扶搖搖頭,蹲下身撿起一塊薄薄的石片,側身往河面上打去,但見石片飛出,在水面彈了兩下,蕩起兩圈漣漪。
程執玉也挑了塊小石頭,随手往水面打去,小石子在水中跳躍了六下,才掉進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