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驚歎,“好厲害!”
程執玉低笑一聲,俯身挑了塊平滑薄扁的石子,将扶搖攬到身前,握住她的手,引她将石子斜飛出去。
扶搖望着這塊石子在布滿霞光的水面跳躍了四下,她高興起來,又尋了幾塊石子,讓表哥繼續教她。
宮人和侍衛們離得有些遠,但也能聽到太女殿下歡快的笑聲。
當夜幕一點點降臨,沈興又提着食盒往宋少傅的營帳去了。
挑開的營簾外,沈興笑道:“少傅,這是殿下吩咐奴婢送來的。”
宋淮:“……”
他起身,先謝過殿下,再從沈興手裡接過食盒,道:“請公公帶我去謝過殿下。”
“奴婢來時,殿下說少傅不必拘禮,不用親自去謝恩。”
宋淮堅持要去,沈興隻好又把他帶到太女殿下的營帳外。
隔着營帳,宋淮道:“微臣多謝殿下賜膳。”
營帳内燃着宮燈,扶搖沐浴過後,正坐在軟榻上閉着眼任由宮女通發,不甚在意地道:“少傅不必多禮,也不必如此見外。”
話落半晌,卻不見他答言,扶搖以為少傅走了,睜開眼就望見少傅颀長的身影落在營帳上,扶搖怔了怔,道:“怎麼?少傅可還有事?”
宋淮微微躬身,恭敬道:“殿下厚愛,臣心領神會。然臣素來粗茶淡飯,幹糧與大鍋飯都是吃得慣的,不敢勞煩殿下費心。”
“你!”扶搖生氣了,好心當成驢肝肺。
“殿下路途奔波,萬望保重身體,下臣這邊,不勞您費心記挂,臣告退。”宋淮再度躬身,語氣疏離而清冷。
扶搖瞪着他離去的背影,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之後的幾天,扶搖沒再讓人給少傅送膳食,隻心裡惱他,一邊恨不得再也不要見他,一邊又舍不得那些功課。
到行宮安頓下來後,翌日正輪到宋淮的課。
扶搖歇過晌,起來時還迷糊着,一聽今日是少傅的課,又重新賴到床上去,用蜀錦薄被蒙住腦袋,扭動道:“不去不去,以後宋少傅的課,我都不去,讓秦王給我換個少傅。”
汪公公、沈興、青棠等近身宮侍在榻前圍着了一圈,都在猜宋少傅是哪裡得罪了殿下,莫非是那日殿下賜膳,少傅不肯接受?
沈興到底自扶搖幼時起就在身邊伺候,琢磨殿下這樣,應是在耍小孩兒脾氣,得哄着來,便大着膽子上前去揭扶搖身上的薄被,陪笑道:“殿下昨日才到行宮,還沒緩過來呢,多休息一天也是應當的。”
這話說到扶搖心坎裡,她翻過身,吩咐道:“你去跟少傅說,讓他明日再來。”
生别人的氣使自己吃虧,她得再争取争取。
行宮這邊的殿宇布局與紫禁城頗為相似,隻是規模稍遜,沒有那般威嚴壯闊。
宋淮在文淵閣等了半個多時辰,等來的卻是沈公公。
沈興向宋淮躬身行禮,微笑道:“勞少傅久等,殿下舟車勞頓,目下還沒緩過勁兒來,請您明日再來講課。”
宋淮側身聽着,目光透過琉璃窗,望着外頭的烈日皺了眉。
沈興見少傅似乎若有所思,默了默,終究提醒道:“殿下似乎生氣了,起初還說讓秦王給她另選一位少傅呢。”
這話,沈興本不應該說,但前陣子殿下似乎很在意宋少傅,雖現在或許有些着惱,指不定哪天又重新重用了,方才殿下不是還改口讓少傅明日再來,他隻不過多說句話,若能在少傅面前賣個好,也是值了。
宋淮轉過身,垂着眼簾,一時教沈興瞧不明白他的态度。
沈興不免忐忑,“殿下的心事,誰也猜不準,或許隻是心血來潮那麼一說,少傅您可千萬别……”
宋淮溫潤一笑,欠身道:“公公放心,我不會亂說的,多謝公公提點。”
沈興那點不安便落進肚子裡,正欲告别,卻聽少傅道,“勞公公領路,臣想面見殿下。”
沈興為難地瞅了眼宋淮,終究将人帶去了東宮。
景泰殿,扶搖在放着巨大冰鼎的内室,正與宮侍玩投壺,她剛剛投進一支,高興得蹦起來,宮人們立即捧場的鼓起掌,一個個變着花樣兒誇她們尊貴無雙的太女殿下。
宋淮在殿廊下,聽見裡頭的歡呼聲,抿唇無語。
一旁的沈興就很想抽自己兩耳光,他就多餘帶少傅來。
兩人站在殿外,等了許久許久,等到裡頭太女殿下的玩鬧聲小下去了,沈興才進去禀報。
扶搖玩累了,坐在羅漢床上吃冰酪,聽到禀報,詫異地“哦”了聲,“他來做什麼?”
沈興面上尴尬地笑了笑,幹脆道:“奴婢也不知,少傅堅持要見您。”
扶搖撇撇嘴,百無聊賴地擱下手中瓷匙,“那便宣他進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