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言語生硬,宋淮偏過臉去。
扶搖向來沒心沒肺,但此刻也知道少傅生氣了,自省之前的确跟少傅保證過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現在不但表哥知道了,連遠在江南的父皇也知道了。
扶搖觑着少傅疏離的側臉,不禁放柔了聲氣:“下次再有什麼,我誰也不告訴了好不好?連表哥也不告訴。”
同時在心中補了句,連父皇也不告訴。
扶搖覺得自己很有誠意了,可宋少傅還是闆着臉,轉身往他的桌案走去,拿起書來就開始講課。
扶搖:“……”
聽了半個時辰的課,在下課時,扶搖揮退宮人,終究按耐不住地問:“秦王讓我寫二十篇《秋水亭記》,少傅你……”
未等扶搖說完,宋淮道:“三篇。”
扶搖失望地撇撇嘴,才三篇啊,還想讓他寫十篇呢。
失望歸失望,扶搖并沒有氣餒,自小見慣了父皇對付朝臣們的手段,或聲東擊西,或恩威并施,她總能想到法子讓少傅多寫幾篇。
有人幫忙寫字,扶搖寫起來都覺得輕松許多,她将剩餘的十七篇分成三天,早上起來先不批折子了,先寫完今日的字,再等着表哥批好折子,自己抄寫一遍。
頭兩日,扶搖幹活得勁兒,過了幾天,便不耐煩了,再加之天氣越來越熱,扶搖在宮裡呆得心煩,往年這時候,她都和父皇母後去行宮避暑了。
這日下午,秦王檢查完扶搖的功課後,道:“匈奴那邊遞信來,想派使臣觐見陛下。”說着,遞過來一封邸報。
扶搖接過,翻開看了看,道:“陛下出遊未歸,告訴他們别來了。”
良久未等到秦王答話,扶搖詫異擡頭,就見舅舅一臉不贊同的神情。
扶搖搞不懂她又是哪裡說錯了,心中翻了個白眼,面上卻謙虛請教:“秦王有何想法?”
秦王瞥眼外甥女,負手道:“匈奴定是知道陛下出遊在外才來的,咱們若不見,他們還以為咱們怕了他。”
扶搖垂眸不語。
秦王以為扶搖膽小,不敢獨自接見使臣,便沉聲道:“殿下是皇上獨子,怎可膽怯怕事,無論陛下是否在京,行事當如陛下在時一樣。”
扶搖隻是不想應付匈奴使團,但舅舅認為她膽小,她也不解釋,并且樂得當個膽小怕事的皇太女,那樣就可以事事不管,她隻當條快樂的鹹魚就好了。
在秦王嚴厲的語氣中,扶搖做出一副受教模樣,“那便讓他們來,将邸報發給禮部和胪鴻寺,着他們預備着。”
待秦王走後,扶搖坐在武英殿發呆。
汪公公小心瞥眼太女殿下,不知她在想什麼,忽而卻聽見殿下歡聲笑起來,問:“表哥呢?表哥在哪兒?叫他來見我。”
太女殿下發話,自有小太監去尋秦王世子。
汪公公在旁,躬身笑道:“殿下何事這麼開心?”
扶搖瞪眼:“要你管!”
汪公公挨了訓,但看殿下嘴角仍有笑意,便也不怕,跟着笑道:“是,奴婢愚昧,世子來了,一猜便能猜到殿下心中所想。”
程執玉在錦衣衛衙門與指揮使劉守議事,見小太監來得急,便擡手向指揮使告罪,“殿下尋我,下臣去去就來。”
錦衣衛劉指揮使年逾五十,是昭武帝的舊臣,既是殿下傳見,他自然放行,更何況秦王世子是殿下未來的皇夫,這是滿朝文武皆知的事,劉指揮一向敬着這位世子殿下。
此刻,劉指揮笑道:“此事也不急,明日再議也是一樣的。”
今日是父王檢查功課的日子,程執玉以為表妹又被父王罰了,火急火燎進了宮,卻見表妹滿臉笑意。
程執玉:“……”
扶搖歪在軟榻上,見表哥來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程執玉坐到扶搖身側,翻過她兩隻手來看,見掌心好生生的,放下心來,遂問:“何事這麼高興,一臉偷油吃的樣子。”
扶搖笑着哼了哼,“九月匈奴使團來朝觐見。”
程執玉:“……來就來,值得你高興成這樣?”
扶搖瞅着表哥,忍不住又笑了下:“舅舅說,父皇雖不在宮中,但諸事仍照他在宮中時一樣,往年這時候,父皇都在行宮避暑。”
程執玉懂了,補上扶搖未說完的話,“所以,你便有理由跟父王說,今年也要像皇上在時那樣出宮避暑。”
扶搖咧嘴笑起來,露出兩排皓白的牙,暢意道:“明日我跟舅舅說,後日就出宮!”
翌日早朝後,扶搖派人将秦王帶到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