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常微塵總算見到他的故友，兩人在禅寺院子裡坐下聊天，陸和淵與李鈴央正好從後山回來，李鈴央手中拿着數枝桃花，一邊走，一邊問陸和淵：“回去的時候，順道種在王府裡？京城雨水豐潤，想必會長得很好，許多年後，說不定我們能回去看看，王府做桃林，總比荒廢好。”

陸和淵垂目溫柔地看她：“好，這幾枝會不會太少？明日我們走的時候，再多擇幾枝。”

“好。”兩人沿着寺牆往寺門走，寺内院中，常微塵喝了杯茶，對好友道：“你當真要放棄這些？”

“這可是你們家好幾代的不傳之秘了吧？”

“拿來沒什麼用了，我倒是希望你能在那些烏合之衆裡找到個明主。”

“得你吉言，我确實遇到了個明主，隻是，我不知道明主願不願意與我共謀大事。”

“天下紛争，心有志向便會願意。”

“帶着你的族人離開京城後呢？你要去哪？”

好友一頓，将杯中茶水飲盡：“浪迹天涯，找一個人。”

“那就願你能找到。”

常微塵話音剛落，便見這位好友突然斂起神色，一臉震動的看着他們後面，他轉頭，就見陸和淵與李鈴央聯袂走來。

“你……”

他話還沒說完，好友猛地站起來，幾步到陸和淵面前，一拳打在陸和淵臉上。

變化來得突然，常微塵都楞在原地，李鈴央也愣住，唯獨陸和淵松開握住淩懷川手腕的手，道：“一見面就要打我，淩少卿與我的情誼果然已經做舊了。”

淩懷川咬牙切齒：“陸和淵，你還有臉死回來？”

陸和淵坦然：“嗯，沒了晉王的職責，一身輕，自然該去哪去哪。”

“你是沒了職責，你可知道我們為你付出了多少！你說死就死，說不幹就不幹，你當朝廷鬥争是什麼？遊戲嗎？！”

陸和淵眉眼微微蹙起，眼中帶着幾分歉意：“隻要我還是晉王，争鬥便永遠不會休止，懷川，有争鬥，就會有傷亡，淩家已經出了一個皇後，一個重鎮親王，難道還不夠？

“誰人不是滿身血才守得住一畝三分地，我在賭，你們也人人都在賭，如今隻是賭輸罷了。”

“晉王生來要争，被人推着争，被血脈推着争，被兵權推着争，可無人問過我，是不是要争，簪花宴之時，我和你說過了，我不想争了。”

“這些日子以來，我已經盡力去為你們安排後路，如今朝局動蕩，能保命已是最好。”

“你分明……”淩懷川剩下半句話還沒說完，陸和淵狀若無事，一腳踩在他腳上，淩懷川痛的大叫一聲，臉瞬間紅了又紫，咬牙切齒的看着他。

“懷川，我已經不是晉王了，不要再和我說這些。”陸和淵微笑，側頭目色溫柔看李鈴央：“累了嗎？要不要去休息？”

李鈴央搖頭：“不用，你們是有話要說嗎？那我先回去？”

“沒什麼話說，也不對，确實有些話說，你若想聽也可以留下。”陸和淵牽着她坐在石凳上，又細聲問她：“餓了嗎？要不要我去拿些吃得過來？”

“不用了。”

淩懷川站在原地，看着兩人，良久歎了一口氣，他憋着一口悶氣，賭氣似的坐下來，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

憤怒？嫉妒？

大概都有，其實他也很想為了陸姝舍棄一切，但不行，陸姝看待天下，比他重太多，何況，他很清楚，某個已經死的人，也在她心中，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常微塵坐在凳子上，左看看，右看看，想說話，但覺得氣氛不對，又不知道該說啥，好在李清荷與廣嚴從外面回來，他一見她，立刻站起來：“李醫師。”

李清荷與廣嚴告别，道了聲謝，随後走到四人身邊：“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阿姐。”李鈴央站起來：“你坐我這裡？”

“不用，你坐着就好。”李清荷看向她們三人，覺得氣氛有些奇怪，但她此刻心中有事，沒多問，道：“我們時候去京城？”

“你們去京城做什麼？”淩懷川問。

“盜藥。”

陸和淵看他：“今晚或者明晚就去，望你施以援手。”

淩懷川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喲，我還以為死了複活來京城幹啥呢，原來是搞事情了，哼，浪費了我的眼淚。”

“盜藥？”李鈴央一愣：“我們不是回京城拿晴天？你們要去皇宮？”

“西域太遠了，而且不一定能夠找到解藥，去皇宮找太後是最快的法子。”李清荷看了眼常微塵，他站起來，做了個手勢讓她坐下，李清荷也不客氣，直接落座。

“太危險了。”李鈴央剛想打斷，陸和淵就握緊她手：“央央。”

“你别說話，讓我先說。”她看向李清荷：“有阿姐的藥在，就算發作我也不疼，沒關系的。”

“那隻是緩解的藥，你最近已經要吃兩顆藥才能止疼，遲早有一天，這藥會徹底失效，我知道你擔心我們，但我們不會不去做。”李清荷呼出一口氣：“反而你阻攔我們，我們才會痛苦，你的毒一半因為他，一半也有我的責任，我絕不能坐視你身亡。”

身亡是她所求。

可李鈴央沒法說這句話，隻能看李清荷，又看陸和淵，這兩人如出一轍的死倔，勸是半點沒法勸，她無奈歎氣：“可皇宮守衛森嚴，你們怎麼去？”

陸和淵與李清荷齊齊看向淩懷川，後者得意一笑：“現在知道找我了？”

“别廢話了，多久時間？”陸和淵問。

淩懷川沉思片刻：“一日，明天晚上，我就可以利用淩家人脈上下打點，雖然不能保證你們能一路暢通，但至少可以讓你們能進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