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風帶着早冬的冰霜,如同刀子一般刮過陸姝的臉,連她的淚痕也一并刮幹淨,隻是那一刀太鋒利,留下滿臉刀痕,風一吹,便渾身疼。
李鈴央一直在外面等她,就算風再大,也沒有移動分毫。
蘭若領着陸姝走出來,直到她身邊。
“公主,王妃,太後娘娘說,留二位在宮中住一晚,請跟我走吧。”蘭若公事公辦,臉上表情異常冷漠。
“姑姑,陸姝想拜托您一件事。”陸姝走到蘭若面前,朝着她彎腰,蘭若趕忙扶住她,那層冷漠下,多了一些變化。
“公主,蘭若隻是一個婢女,受不起您的大禮。”
陸姝看着遠處燈火通明的宮殿,眼中帶着幾分郁色:“蘭若姑姑,母後已經答應我要救懷川,請您現在就去放他出來吧。”
“京畿司牢中潮濕,他早年重病,不知道落沒落下病根子,我擔心他舊疾複發,還請姑姑看在從小陪伴陸姝成長的份上,就去放他出來。”
蘭若歎氣點頭:“我知道了,既然太後娘娘有旨,我會讓人去放淩大人出來。”
“謝謝姑姑。”
“公主,還請随我走。”
陸姝點頭,沒有再反抗,牽着李鈴央的手便去了偏殿。
兩人一進偏殿,門便被人從外面關起,随後兩個侍衛的影子便出現在門外。
“姝兒姐。”李鈴央有些擔心:“淩懷川真的會沒事嗎?”
陸姝皺眉,眼中也一樣都是擔憂之色:“母後不會騙我,但此事
我也拿不準。”
“若是,我能見懷川一面就好了。”
陸姝坐在窗前,如用大婚那晚一樣,擡頭看向天上的明月。
李鈴央在屋中踱步,思考下一步該如何走。
出來的時候太着急了,她本來是想去看看陸姝的狀況如何,找機會将陸姝從統領府救出來。
沒想到淩懷川明日就要斬首,而陸姝會為了救淩懷川進宮求太後。
現在她一方面無法與陸和淵通信,一方面在宮中沒有任何外援,僅僅憑借她和陸姝的力量,絕對無法從太後寝宮離開。
好在,她讓陸雲去找了陸和淵。
兩人一個坐在窗前,一個坐在床邊,同樣眉頭皺起,今夜是一個漫長的夜晚,注定難眠,兩人都在思考該怎麼辦,卻均是一籌莫展。
月光從窗台斜斜落進來,帶着秋日的寒意,逐漸從桌邊移到陸姝的身上,陸姝靠在窗台,看着外面灰白的地磚,月光照在地磚上,将磚石變作無邊無比的潭水。
而她,是被困在潭水中央,動彈不得的飛鳥。
她閉上眼睛,歎了一口氣。
李鈴央睜着眼睛,靠在床邊,她們如同囚牢裡等待處決的犯人,都在等太陽的升起,等明日的最後一餐。
吱呀。
黑夜裡,無論什麼聲音都會變得無比清晰,李鈴央首先注意到這個聲音,便将目光看過去,這個聲音來自一邊的書架,似乎有什麼在用力推動書架。
陸姝也注意到那個聲音,便同樣将目光投射過去。
又是一聲沉悶的木闆移動聲,書架在兩人視線下緩慢移開,李鈴央猛地站起來,陸姝也同樣起身,兩人看着書架移開而露出來的密道。
密道裡,蘭若提着燈籠走出來,她看着陸姝,朝她點頭示意:“随我來。”
陸姝趕忙跟上去,李鈴央也同樣緊張跟在蘭若後面,三人都沒說話,沉默的并列行在密道中,燈籠的光一點點驅散黑暗,直到一處隐秘的宮牆附近。
蘭若熟門熟路的帶着兩人繞過執勤的侍衛,又走了好幾條巷子,才到一處僅容一人行走的暗門,她推開暗門,先邁步走了出去。
陸姝與李鈴央跟着出去,一擡頭便見厚重的城牆矗立在身後,如同一個高大沉默的巨人。
“這是平日送蔬果的門。”蘭若轉過身,冷着臉解釋了一句。
她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公主。”
她沉默良久,才擡頭看向陸姝,往常冷漠沒有任何情感浮動的眼睛,此刻卻滿是溫情和不舍。
“您走吧。”
陸姝看這玉佩滿眼含淚,她知道,太後騙了她。
可她也知道,蘭若這樣幫她,會有什麼後果。
本來,太後就因為蘭若偏心于她,在大婚前夕将她調回懿甯宮,現在蘭若這樣做,是将性命都搭上。
“姑姑,母後不會饒過您的……”
“我無事,快走吧。”蘭若出聲,沒給陸姝說太多話的機會,便轉身重新從那扇小門鑽了進去。
李鈴央拉住陸姝:“姝兒姐,我們快走,先去王府,今夜是最後的機會了,我一定會帶……”
她剛想往前走幾步,卻見到面前站着一個人,她登時愣住,連後半句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姝見她不說話,便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立刻愣住。
那人穿着便裝,手上拿着一柄常年攜帶的長刀,如同一根柱子一樣杵在原地,隻在見到陸姝時,神情才稍微柔和下來。
“公主。”
“蒙霖!”李鈴央驚呼,她立刻護在陸姝前面:“你要做什麼?!”
蒙霖的眼神直越過李鈴央,落在陸姝臉上,見陸姝眼中郁色,他垂下眼眸,遮去幾分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