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安靜無人,隻有邊角一棵梧桐樹随風落下幾片葉子。
陸姝不敢哭得太大聲,隻能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盡數發洩在李鈴央懷中。
她的嗚咽聲,讓李鈴央也為之落淚。
看到這樣的陸姝,她似乎看見了自己。
那個,同樣無能為力,接受擺布的自己。
“姝兒姐,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離開皇城。”
李鈴央用力抱住她,想在這樣殘忍的秋日,給她一點溫暖。
她本該是太後的刀的,可是她不忍心傷害陸姝。
她的理智告訴她,這不過是一個遊戲,沒必要如此的認真,更沒必要,為了陸姝讓自己陷入徹底的被動。
但她做不到。
她無法抗拒自己的心。
等陸姝的哭聲逐漸消停,李鈴央半蹲在她面前,拿手絹輕柔擦幹淨她的眼淚:“姝兒姐,你說淩懷川明日就要問斬,那不如,我們今晚就走吧。”
“如何走?”
李鈴央犯難,其實現下沒有什麼好機會了,淩懷川在京畿司,想要把人撈出來,隻有硬闖,或者讓太後松口。
但太後有這麼容易松口嗎?
淩懷川是陸和淵的人,能斬他的羽翼,太後和皇帝,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但若是硬闖,她一個人去,絕對闖不進去,而陸和淵出手那就會給太後更大的機會,那還有誰呢。
她第一個就想到李清荷。
可正如李清荷不願意她摻和進她的事情一樣,李鈴央也不願意李清荷陷入危險。
“會有辦法的,實在不行,就硬闖,說什麼也要将淩懷川救出來。”李鈴央看向陸姝,陸姝卻搖頭:“不可,不可硬闖。”
“硬闖京畿司,是死罪,你與淵弟都逃不了不說,更要牽連無數人。”
她如寒風中的牡丹,幾欲凋零,卻還是保持着牡丹的驕傲與端莊,陸姝擡頭看向天空,這一方庭院露出的狹小天空。
雌鷹會掠過天空,飛落在西北王府的鷹架上,可西北王從來不允許她去校場,她每每隻能站在自己的院子裡,站在那缸好不容易成活的荷花旁,擡頭看着鷹隼掠過自己的頭頂,消失在圍牆之下。
她想像鷹一樣,破空而去。
但現在,她做不到了。
陸姝眼中露出幾分決絕:“央兒,這件事情,我已有決斷,你陪我進宮一趟吧。”
李鈴央一怔,抓住陸姝的手:“姝兒姐,我們絕對有辦法可以讓你和淩懷川離開這裡。”
陸姝搖頭:“央兒,我身在漩渦之中,很多事情已經沒有我選擇的餘地,我不做也得做,不想選也得選。”
她起身,牽着李鈴央的手往外走:“我這人膽小的很,這次我怕是惹怒了母後,請你陪我一同去,為我壯膽吧。”
李鈴央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件事情,她幾乎什麼都做不了。
她的力量太過于薄弱了。
從前,她沒有這樣的感覺,因為她隻當自己是局外人,可如今,她好像入了局,一舉一動都有絲線扯動,半分都由不得己。
兩人一同走到門口,侍女們都在門口守着,見陸姝出來,便齊齊圍在門口。
“公主殿下,您不能離開這裡。”
陸姝輕笑,一派溫和公主的端莊模樣,就算身上穿得再樸素,可她依舊是那個端莊溫柔的長公主。
“去請蒙統領,我有話同他說。”
侍女的動作很快,蒙霖來得動作更快,還沒等多久,蒙霖便到了院子外,陸姝一直站在門口等他,見他來,便朝他點頭示意。
“臣蒙霖,參見公主殿下!”
“蒙霖,我要進宮見我母後。”
蒙霖擡頭看向陸姝,神色複雜,他當然知道陸姝要去做什麼,但私心來說,他不想陸姝去。
陸姝神色淡淡,她邁步往前走,那些侍女見她往前,便想上前阻攔,陸姝顔色冷下來:“我是當朝長公主,你們敢攔我?”
侍女一愣,紛紛跪倒在地,陸姝邁步往前,直到蒙霖面前,她語氣威嚴,帶着不容抗拒的上位姿态:“蒙霖,你也要攔我?”
蒙霖低頭:“臣,不敢。”
陸姝繼續往前走,直接與蒙霖擦身而過。
蒙霖看着她的衣角從自己面前掠過,他轉過身,依舊維持着半跪的姿勢,聲音顫抖的問:“公主!”
“您與臣已經成婚,臣敢問公主,何時回來?”
陸姝擡步往前走,沒有因為他的問話便停留半分。
“我與你,未拜天地,何來成婚之說。”
“蒙霖,你逾矩了。”
蒙霖渾身一顫,如遭雷擊一般,身子搖搖晃晃似乎支撐不住般,另一隻腿也猛地跪在了地上,他擡頭看向陸姝的背影,踉跄着從地上爬起。
侍女怕他跌倒,忙過去扶他,他卻甩開侍女的手,往前追了幾步。
“公主!蒙霖問您,您何時回來!”
陸姝交握在前的雙手一顫,步伐微微凝滞,最終越來越緩慢,停在了原地。
她沒轉頭,隻是停在原地。
“蒙統領,又何必等我。”
“等了許多年,不差這多時,我不問公主去做什麼,也不問公主願不願意留下,隻問公主,何時回來。”
蒙霖在距離陸姝十來步的地方停下,半點不敢再往前走。
“總有回來的時候。”
陸姝深吸一口氣,接着往前走,蒙霖沒再問,也沒再說話,隻是看着陸姝的背影漸行漸遠,如同很久以前那樣。
“那我,等你回來。”
等人走了,他才說,可惜,聽見這句話的,隻有道旁幾株梧桐。
離開統領府時,李鈴央告知陸雲,讓他去找陸和淵,随後便與陸姝坐上馬車,快馬趕到皇宮,到了太後寝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