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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Wide Aw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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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顆星星落了...在她坐在窗前等着第四次天亮的時候;日和夜都是既短又長,在間隔的空洞裡顯得沒有意義的,窗戶落得極低,幾乎就在床垂落的帷幔和她的膝蓋前,看上去像是整個世界,這個陰沉,廣闊的殘默之人,也感受到了她的情意,俯跪在她的身前,壓着她被淚水浸濕的衣袍,将龐大,冰冷的頭顱壓在她擰在一起的手指旁邊,終于收聲咽氣,不再高談闊論使她歎息飲泣;像所有心懷厭煩歉疚的人一樣,這個虛幻匍匐的世界安靜得太晚,而她的眼睛已經在幹涸的邊緣,隻殘留着悲戚,無聲的淚痕,不能高聲指責,或放聲尖叫——偶爾,她的手指動一動,像是她的膝蓋前真的倒着一個沉重,無言的人一樣,而她手指的動作也像是極溫柔鄭重地撫摸此人的頭發,而這時,她會想到:他實際上已經很久都像是整個世界一樣,讓她覺得恐懼,冰冷,卻又忍不住,情真意切地想要撫摸他的頭發和身體,讓他在她的膝上睡一會,這樣一來,死亡睡了,她感到高興,同時更少害怕...遺憾,她做不到整個心裡隻懷着純粹的安甯和喜悅,去見他,因為,很顯然那是真的...他正是生命最厭惡的事物。所以,她不禁想問: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非要這樣不可呢?為什麼偏偏是最愛的人,怕得最深,放在心底的寶物,成了威脅?

她轉過頭;窗外冷淡的遠山注視她垂着頭,将手伸出去,像河流順着河床,在白色床單上猶疑,緩慢地上行,碰到在陰影裡了無生氣的一隻手;死亡的寒冷擁抱了它的使者,她握住的那隻手涼得像冬季凝雪:手指如冰棱,五個指節則像墓碑的石頭了。“愛。”女神說,将這隻手擡起來,靠在自己臉上,讓它輕輕托着她的面孔,滑過打着哆嗦的嘴唇,接住了她滑落的,溫暖的眼淚;我的愛,“愛。”她除此之外,什麼也不和他說。

但他和她說很多:名字,斷斷續續的句子。他有一點意識的時候,眼睛也是灰蒙蒙的,不能将她認出來。她拿紗布擦拭他的額頭的時候,一兩次,他擡起手,抓住她的手腕,但有氣無力,好像忘記這隻手臂裡有什麼力氣一樣,啞着嗓子,哀哀地懇求她“放過他”。“我再也受不住了。”這個病人呢喃道,手指環着她的手腕,“别讓我這麼做,别讓我變成這樣。”她見狀哀恸不已,放下手裡的器具,将他抱在懷裡,但這樣,他倒是徹底哭了起來,直到睡着;那天半夜,總管來找她,神色焦急:“我很抱歉打擾您。”這男人說,見到她像在一具屍體懷裡睡着一樣小心地打量她,“但春潮解凍了,一部分士兵商量着要趁這個時間沿着河,到北方去,重新回到白王帳下...”

“讓他們走吧。”他見她撐起身,但很快,又蜷縮回了這具了無生氣的身體懷裡,手放在他胸前,輕聲,宛在夢中一樣重複道:“讓他們走吧。送他們幾條船。”

——一定照辦;總管回複,但他走前,憂心忡忡,又被女神叫住了。名字,她念着,一時讓他覺得像什麼咒文和祭祀的典儀,從黑暗中傳來,一會才能露出笑容,同她解釋:“這些名字...”

“您知道這些名字。”女神說。

“是的。”總管回答,“這些是他過去孩子的名字。我猜他一定是在虛弱時念叨了;喪失自個的孩子對哺育者來說是永難忘懷的,您甚至不妨說,人的心也會因此一去不返了。”

“那一定是真的了。”她回說,貼在她們讨論的這件事的門戶前;一圈骨頭,一層肉,一層皮膚,鱗片已經将它抛棄了,“人的心和龍的心到底是不一樣的。”

當死亡靠近,龍的心會變回人的心嗎?那很難說。她在這顆微弱奏響,不剖開胸口就無法确認的未知前墜入沉眠;人心和龍心莫測難辨,但死亡,她卻已經熟悉了。自從這些男人來到塔裡,她的身體第一次被剖開開始;那比起仇恨更像是一種憂愁和疑惑:她究竟要怎樣才好——怎樣才能使一切——生命繼續?或者它原本就該如此,就是一樣該在暴力中結束的事?

她已經很久不做清晰的夢了;所有的夢都像渾渾噩噩,失去了形體的粘稠黑暗。抱着他的時候,她感覺好一些,但他本來就避着她,現在,他又離開了;他的身體幾乎像柔軟,沒有生命的。當這一夜她閉上眼睛,假定她會在夢裡再與黑暗會面,難道不是自然且必然?

但她做了個别的夢。夢:一個有山谷和雨水的夢:女神微睡生萬物。她就是這麼記得的:她夢見了它,夢見了這一切,于是從上至下,無物不是迸裂而出。在這一個忽然容納她的夢中,她很為它的熟悉而驚訝。那就像最初,最開始的夢。

但那時,她顯然不像這一次一樣進入其中;這體驗讓她很狼狽也很新奇。她創造了閃電和河流,但站得遙遠又崇高,沒有烏雲曾經在她的衣袍上灑下影子,也沒有雨水曾經淋濕她,現在,她被捉起,又輕柔地放進了自己的創造物中,但那感覺不是不好受,尤其是當人的整個身體都沒入了這山谷間的朦胧細雨中,習慣草葉挂着皮膚像一層纖細的衣服一樣時。她幾乎忘記了她是在做夢,而不知疲倦地一直走。這地方無疑是美麗的,河流從柔和的山崖中穿行,而雨水給目之所及的一切草木披紗布。林木和岩石排列太優美,樹枝的曲線像另一種手而它們的圖案有另一種模式——以至于,她想到:那一定是錯的。她不可能創造了這一切,它對于一件造物來說太好,對于她來說也太美了。她幾乎對它産生了一種溫柔的崇敬,很高興她能被接納其中,消去憂慮和疲倦。

這個古怪,良善的夢;下着雨。四處充斥着自然的聲音,直到她聽見笑聲。

雨裡面夾雜着輕柔的,細小的笑聲;既不是她的聲音,也不是任何男人的聲音。“啊。”她感歎道,“你在笑什麼呢,親愛的人?為什麼不在我身邊現身?”笑聲引領着她沿着天河中的雨水上行,仿佛她不知疲倦,不知勞累,而所有的自然都對她是良性而友善的——盡善盡美,作為一個夢外來客來說,她實在是不能要求再多了,但這笑聲锲而不舍地陪伴在她身邊,有時也像是誘惑她,使她擡頭看這個沒有形體的天使和預兆,暗示着某種她内心的渴望。于是,女神也忍不住開口:“這裡的一切都是溫柔和諧的,”她對這雨中的笑聲說,面色溫和而憂愁,“我不該要求了,但實在感到孤單。自然之聲固然美好,但這地方沒有任何人,隻有我。”

一陣忽然湧起的風,像海漲了潮水;她感覺到了,這生命的女神,萬物似是而非,應然而未然的母親,一雙太小,太柔弱,在夢外的天地裡顯然要被算作不合格且畸形的手,抱住了她的頸;一顆比她還柔弱的頭顱靠着她的□□,那小而笨拙的舌頭開口,要叫她,Ma,但這聲音怎麼也發不出來。

她将它抱了起來。她托着它,讓它滑落的頭顱立起,閉合的管道出氣;雨中的魂靈靠近她,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沒有人!

它咯咯直笑。

-難道我不是一個人嗎?

她被攥住,恍惚了;她被這雨奪走了心魄。

-你是...

她抱着它,感到苦澀無比。

-那你怎麼還孤單呢?

那雙很小,很柔軟的手來擦拭她的眼淚。

-但是你還沒有誕生啊,寶貝。

母親說;她抱着它,将頭靠在它的肩膀上。“你還在雨裡...”

笑聲停了。這魂靈好像在思考似的。“那是為什麼呢?”它問她,但她不能回答。“什麼時候我才能誕生?”她一言不發,“我能看見你嗎?哪怕一次,媽媽?”

她什麼也沒說。她的手臂空了,笑聲消失,雨也停了。她已經到了山頂,像是雨不過是一層簾幕,而撥開一層帷幕,她就走進了普照的陽光裡。雲仿佛整個天空的主宰,潔白無暇地向她壓來。草不再濕潤地黏在地上,而伸展開刀鋒樣的細長葉子,石頭環繞的一塊平地裡,她看見一群很小的,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小東西,跟着一個人影。

“啊。”她仍然入迷,哀愁地感慨道,露出一個笑容,“這下我并非孤單一人了。看那個溫順的,領頭的人,她就像我一樣。”

這人影背對着她;有一會,當她朝陽光最閃耀而熱烈,乃至那塊草地像是沐浴在水裡一樣的地方走去時,她幾乎要覺得這個人就是她了;她們看上去還挺像的。“别跑到降生石那塊!”她聽見這人說道,“那地方很滑。”

“而且下一次,你會被懲罰,落下來的時候,砸出一塊很大的包。”這個跑到了山崖邊緣的小生靈的同伴說,他們笑道,“人死魂作土,複為雨蘇生...但是,雨落下來,也會很疼...”

“不要吓唬他。”領頭的人說;這人坐下來了,講手上的木棍放在一邊,身上就全是柔軟;這些小東西都撲到坐着的人身上,将這具身體圍住了。“我可不在乎呢!”那個站在山崖邊緣的人說,“下一次我來的時候,那會是很久,很久以後了。我才不計劃這麼久以後的事,對吧?”

“确實會是很久以後了。”領頭的人說道;那聲音是笑着的。

她注視着這場景,一動不動;這像是一個永遠不會變,随四季輪回而來到的日子,自然保證了年年歲歲這一天的陽光都是如此燦爛,而每一年都有新的草補給充盈昨年枯死的。然而,事實上,似乎也不是所有的事,在經過改變後,都會毫無痕迹:比如聲音的本質,站立和坐着的樣子。她看着那個領隊的人,說不出一句話。

“呀!”站在山崖邊上的那個孩子回過頭來,看向她的方向,“你是什麼?”

她被吓了一跳;但是虛驚一場。那些孩子們都問他:哪裡,哪裡?但他們什麼也沒看見。

“就在那個位置!”他跳起來,很氣惱地指着她的方向,“在樹林的入口...一個很奇怪的人...”

那地方什麼也沒有。他們反駁他。

“好吧,”這是領隊的工作,調解糾紛,所以這人說話了,“在哪裡?客人?”

當他擡起頭,眼淚隻是從她的眼睛裡湧出來,像是傷口裡的血一樣。

“噢。”她看見他笑了笑,眨着那雙綠眼睛,“我什麼也沒看見。”

她閉上了眼睛。

“親愛的。”女神歎息道;一切都變了。

總管回來的時候,多米尼安站着,背影映在窗外的剪影上,從水杯裡倒水,身上那件衣服顯出異樣的完整和舒适:仍然是當天晚上她幫他換上的。他見他來了,朝他點點頭;床上,女人側躺着。多米尼安對他做一個手勢,示意他聲音輕些,但他,總管,手舞足蹈,近乎反唇相譏,示意他:他有事要報告,而這不是件能小聲描述的事。

他們于是出去說。關房門時,床上傳來輕微的響動,總管說:“女神睡得不安穩。”多米尼安回複:“讓她休息,她累壞了。”“可不是。”他說:“整整四天。”他頓了頓,将房門關上了。“這件事簡直是災難性的失策,”他回答,“讓她遭了罪。”

離開房間十幾步,聲音提高了。“我們損失了三隻巨龍——一隻,當場就死了,剩下兩隻跑了。”總管說,他停了腳步,讓多米尼安回頭看他。“大人。”他叫他,“我們在損失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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