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後笑出了聲,在樓梯上,正好和他的肩膀持平了,就将頭直接靠在了上面,身體也纏了上來,感歎道:“你的鼻子真靈啊!”他聽到她在他耳邊說:“我在釀酒呢。第一年做出來的味道很壞,第二年太淡。第三年好些了,還是一般。這兩年都是那樣。但是今年的味道很好!”她咯咯直笑:“我正想着你來了給你嘗一嘗呢。”他很為難:“但是我不怎麼會喝酒啊。”“我也不。”她呢喃道,好像已經醉了;他們的酒量加起來不能填滿半罐,但仍然她隻是擺弄着酒。
等他們回到房間,那隻狗已經回來了,在她的圖紙上打轉。“對不起。”他解釋道,“我其實想了可能不太合适...”“什麼話!”她否決了這一點,“很好。比一塊石頭好多了。”
她走上前,抱起那隻狗,它掙紮一下,之後也不再動了,躺在她懷裡;女神重新坐回那張床上,一會,低頭撫摸它的皮毛,一言不發,末了,擡起頭看他。“真的很好。”她同他說,“你不在的時候,總算有她可以陪着我了。”
她坐在那,像尊懷抱生命的雕塑一樣,他歎了口氣:“女神。”這下,無論她怎麼皺眉頭,他都不改口了:“我不該來了。我這次來,唯一想請您告訴我的事是關于生命和死亡的。請您告訴我:為什麼生命隻減不增了?為什麼死亡的陰影不肯從他們心裡散去?”
她沉默了。懷抱那隻幼犬,女神看向窗外,念叨着一個詞:“弱小。”她低下頭,不對任何人,也不對他,隻自言自語道:“弱小。憎恨弱小——死亡就來了。”她說:“人自己渴望它。”
幼犬從她身上跳下來;她朝他伸出手:“來。”他搖搖頭,面露痛苦:“我不應該,您知道的。”“來!”她提高了點聲音,但很快又放低了,請求他:“到我這來。”他隻好走上前,她便站起來,鑽到了他懷裡,用手攬住他的脖子,仰起頭,摩梭,輕輕地咬着他的嘴唇;她感到他身體的顫抖,那些鱗片在動,但身體仍然是柔軟的。
“不。”他握住她的肩膀,祈求地望着她:“女神。”她精疲力盡一般搖了搖頭,閉上了眼,“我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您為什麼渴望傷害——自己。”
她笑起來;頗為自嘲地,肩膀晃動不止。“傷害!”她擡起眼,看了他一眼,起先有些埋怨,但最終,什麼怨恨也沒有了,隻有眼淚從眼睛裡湧出來。“那好吧。”她輕聲對他說,放開了他,隻仍然靠着他的手臂,踮起腳,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那又有什麼關系呢?”她瞧着他的眼睛說,“你反正也來得很少,而就算你不來了,每年塔會也是要來的。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你這麼抗拒我。”他搖了搖頭,頭一次,希望和某人解釋什麼:“那不是。我不想對你做這樣的事。”他勉力說:“我不想傷害你。”
于是,她的眼淚就這麼一邊笑一邊流下來。狗在屋子裡打着轉,尾巴搖擺着。“好吧。你不想傷害我。你喜歡我嗎?”她眨眨眼;他不說話。“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在我的額頭上吻一下;如果你喜歡我,就在我的嘴唇吻一下。”
這說法顯然不給他什麼選擇餘地;他靠近,在她的嘴唇上靠了一下,但他一接近,她就又抱住了他,纏得更緊,更用力了——她不可能左右得了他的身體,如果他不想的話。她不能将他帶到這張床上,如果他在抗拒——但如果她能左右他的靈魂呢?事實看上去确實是如此;那隻幼犬在床榻旁邊來回走着,好奇地打量着這兩個人影,看着她們緩慢,但緊密地纏繞在一塊;她的聲音輕輕笑着:“但是你甚至在來之前将鱗都刮掉了。”她一邊吻着他的頸部,肩膀,一邊數落他:你是多麼不善于說謊啊!——“你怎麼能夠不來呢?”她埋怨道,“我會夢見你啊。夢見你,倒還好了。好歹是個美夢。你難道不會夢見我麼?”
他有一會都沒說話;鱗片從手上開始長出來,所以總是在碰她這件事很小心。“幾乎每天晚上。”最後,聲音喘着氣,這麼回答她:“從第一天開始。女神...”
他坦白道:從那天開始,月亮就讓他很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