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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Morning Bells-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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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有霧氣,人的手腳和軀幹随水流來,流去,在灰黑色湖面上四散成白點,一會,被樹幹阻截,一會則又隐沒進塵朦胧中了,像不停變換的顆粒;那是她睡前看到的情形。她站在窗前,看見雲中穿梭的影子,聽到湖中霧氣後傳來的叫聲。像石頭,雨,天上沉重紛紛的羽毛,人的身體掉落到湖中,從日出時一直到日落,天空溢滿血火,仿佛把太陽也搬過來了。三四個時辰後,聲音終于止息,她仍然站在那,獨自一人,見到殘肢斷骸順水飄過,夕陽沉浮,暮色四合,耳能聽,眼能見的,再也不是恐怖,而變成靜止,幹淨的水中落葉,這時候,她才拖着疲倦不覺的腳步,走向床榻,将王冠放在一旁的桌上,和卷軸,圖形和編制的紋樣在一起,在這一日對于死亡的觀摩之後陷入睡眠——她自己睡在那,雙手放在胸前,也像具幹淨,平靜的屍體。如何解釋這世界的模樣,女神?倘若有精靈詢問她這個問題,也得不到答案。因為人無法說出,究竟是因為先進死亡的活絡,蔓延不息,才讓女神做了個關于死亡的夢,亦或是,她夢中的水漲了潮,才帶來了死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這是個漫長,持續了數千個日夜,好幾年的夢。五年,六年了,從那第一天起,仍然在滂潤地生長着,給天地萬物都淋上一層冰冷,凝重的潮濕,流淌在夢裡夢外。

他來的時候,塔中便彌漫寂靜,一陣聲音,一個人也沒有。龍降落在塔身敞開的圓口上,像人的意識和能動的聲音也一并被這座建築吞噬了,由此,龐大變渺小,喧嘩沉沒入無聲。他變回更小的這具身體後,取下那封信,白王的禮物,至于自己的禮物,則先放在了門口的籃子裡。現在,這小東西在睡覺,至于之後會不會醒來,他不得而知,隻是總歸,他認為貿然将這個小東西拿進去是不合時宜的,因為那個屋子一向是那麼慘淡,冰冷,好像不适合生命出現一樣,确實讓他這個選擇有了些明知不可為的意味,但他止不住地想這也許是她需要的——生命。他走進屋子,被滿屋子的圖紙和紋案所迎接,有一會不知道該走到哪去;那像是走進了個白色,雜亂無章的森林,而由于她穿的也是白色,那對眼睛來說很艱難,去從無數白色中尋找到一個不動作,靜止的白色。是了。她又在睡覺了——他從離床榻和書桌有七八步距離的地方打量她,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想這過去幾年中有多少次他來到塔裡的時候她都在睡眠之中,皺着眉頭,而多少次他離開的時候,她對他的微笑都已經被疲倦奪走了。一個從夢中來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而那些回憶,也像是被明令禁止的事物一般,川流不息,讓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樣的:那總是在這間屋子裡出現的面孔。他走過去,半跪下,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的臉,内心的想法再清晰不過了,否認他自個想到,當他不看着她時想的一切,說着:錯了。錯了。生命——沒用了。他瞧着她,擡起手,看到上面的鱗,又放下了。手指在她臉上打下一串影子,而這也承受不住了;生命成了過重的負擔。這時,興許是聽見了他心裡的想法,屋外,那隻小東西叫了起來,清脆,尖銳,回蕩在無人,空曠的塔裡。布料被掀開,籃子被打翻,肉掌敲打在石頭上,它毫無畏懼地向這石頭作的森林裡去了。

她因此被喚醒了。

聲音喚醒了她的夢。他看着她皺起眉頭。她醒來,眼睛朦朦胧胧的,手指輕輕顫抖,說:“...你?”她有點痛苦地搖搖頭,咕哝道:“不再一次了。”他沒說話,等着她醒過來。她總是在醒來的時候認錯他,自己也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認錯你。你哪裡都不像他——他們!但,他覺得,并且不是不從這種直覺的判斷中察覺中傷感的正确,默許,甚至鼓勵它發生:或許這種錯認是有龐大正确性的,但她總是拒絕它,讓他們倆都從真理的照看下離開,在一種無依無靠,孤獨,危險的陰影裡——“...你?”她又說,身體也醒了,手支撐身體,壓着床榻,緩緩起來。“你!”女神叫道。他見到她的眼睛亮了,從來令人驚奇,不亞于春天歸來。倘若這種光彩給整個世界,那世界便要從恐懼的寒冬中歸來,被從常年累月,死亡的行軍中賦予新生,因此,人不難理解他為什麼總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即使愧疚和現實壓着他的手,而作為寒冬的士兵,他又是怎樣心知肚明,是他自己帶走了春天的。即便如此。他還是想念它,忘不了它——那陰影很危險,孤獨,甚至是愚笨的,但那自有隐秘,絕望的快樂。因為她總是擁抱他,而那時在他記憶中久遠的春天就回來了——“你呀。”女神抱住他,将他拉進自己的懷裡,聲音柔軟,沉沒,一會就從片刻的高昂中降落,又變得和塔中無處不在的灰塵一樣漂浮且靜默了,“怎麼這麼久不來看我?”音聲喃喃,但他無法回答,隻是将頭低得更下,但她的手找到他的臉,勾勒他的輪廓,知道他的嘴唇是怎麼抿在一起的。“怎麼。”她感歎道:“為什麼你總是這個表情呢?為什麼你總是不願意對我笑一笑?”他不回答,隻是最後也伸出手,環住了她的身體,她便也終于心滿意足地垂下頭,靠在他身上;一會,他們誰也不說話,像兩株浸滿了水的樹,終于被風放過了。

(他的頭靠在她的腹部上。她的身體寂靜,冰冷。因此他總是在她抱着他的時候最能知道:春天不會再回來了。)

“這是白王給您的禮物。”他們分開後他對她說,将那顆琥珀色,沉重的明石從衣袋裡取出來,“最近從地下河中開采出來的,是迄今為止最大的一顆。他說可以鑲嵌在您的王冠上,作為這次戰事的賠禮——”“噢。”她面露厭煩之色,但很快變成了哀愁,将眼睛别開了,說:“拿回去,我不需要。”他默不作聲地半跪在那,直到她重新看向他,綠眼睛閃動比憤怒更柔和,比哀愁更靈動的光:“我不在乎你那個白色的兄弟的禮物。”她宣稱,“但你能不能不要跪在這,一聲不吭地,還對我說,‘您’了?”他于是站起來,但他的影子壓在她身上,讓他有點不知所措,而她見狀,則伸手将他拉了下來,讓他坐到她身邊。他幾乎更不知道做什麼好了,隻好垂着頭,而她是不樂意他這麼做的;她把手放到他的手背上,滑過那些鱗,他便轉頭了,而如果他要是不就範,她指不定還要将他的臉扭過來的。

“你昨天來了嗎?”她問他。“來了的。”他回答。她于是不說話了,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望進他的眼睛裡,之後站起來,走到窗前,到她前一天站了幾個小時的地方,望着下面的湖水,沒有回頭,所以他隻是看着她的背影,聽她問:“有多少人死了呢?”他回答說大約一千七百個。“一千七百。”她重複,不知感想,又問他:“他們是為什麼死的?”他沒有太明白她說了什麼,輕輕皺了皺眉頭:“女神,我沒有明白您在問什麼——”

“别。”她轉過頭來,那頂冠冕沉沉壓下;她将手指靠在嘴唇邊上:“别這麼叫我——我的意思是。”她歎了口氣,走向他,到他跟前,扶着他的肩膀,說:“我一直就想問你:你們是怎樣說服自己殺人的?”他迎了她的目光一兩秒,又把頭别開了:“不是每個人都一樣。大多數人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這些死了的人弱一些。”他感到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指顫抖了一下,至于他擡起頭,看見的那個微笑也是黯淡的。“我猜也是。”她輕聲說:“那你呢?你也這麼覺得嗎?”

“我——”他回答不出來,顯而易見,她因此握着他的肩膀,不讓他起身,“我不這麼認為。”他很勉強地才能說出來,“所以這一次我想問您一件事,關于——”

“那你為什麼還是要殺——他們呢?”她将他打斷了;他們倆的眼睛撞在一起,沒有一雙不是又惶恐又悲傷的。“你為什麼又來了?”他低下頭,她仍然說,幾乎抱住了他。“這件事對你來說這麼困難?”好久,他都沒有說話,最後很清晰地歎了口氣:“你說得對。我甚至不該想要問這個問題,既然我自己沒法做到。”他僵在她的懷抱裡,沒有動作,末了,才同她坦白道:“我想了很久,覺得我還是不要來見你了。我既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

她聽後低頭堵住了他的嘴。“噓。”她移開嘴唇後,無奈又悲傷地打量着他,“噓。别說這樣的話了。你不來見我,見了我也不怎麼和我說話,說了話,也盡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先不談這件事了。”她将他拉起來,帶着他往門外走,說:“我不在乎你那個白衣服兄弟的禮物,但我在乎你的禮物呀。”

“你送給我的禮物呢?”她同他說,“我剛剛已經聽到那小家夥了吧?你把它放在外面,現在可不知道回去哪了。”

“我幫你找回來。”他隻好說。但找東西并不是他倆的長項,結局,她隻是挽着他的手臂在塔上上下下走了一遭。“你最近在幹什麼呢?”他最後也忍不住問她,“房間裡那麼多圖紙。我看不出那設計了什麼。”“沒什麼。”她輕快地回答道,靠在他身上,有一段路,下樓梯甚至都是跳着的;無可否認她有時變化也像天氣一樣迅速,“我設計了一種一個人玩的棋。你編過草帽嗎?”曾經;他回答。“你給你的孩子們編吧?”她笑道,他也隻好笑了,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總之,就像用藤條編草帽一樣,用三角形和正方形的圖案交疊起來。因為你那個白衣服兄弟玩的棋,我實在是不喜歡。”她忽然收了笑容,唏噓道:“那玩起來就像死亡。”

“那就是。”他無法否認,“那是軍棋。”“你玩嗎?”她問。他搖搖頭。“我不會玩。”她又笑了,隻是不如之前活潑:“那你以後來玩我設計的這種。我們倆玩。”他也笑了笑,但并沒有說,好。“我聞到那房間裡有股味道,實際上...”他提出,“你還做了些什麼别的嗎...除了,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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