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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The Haunted Oc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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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秋霜漸起,冰冷的風在平原和丘陵間穿梭,而這些士兵和兒子正在沉睡時,母親醒着,整夜站在屋外的走廊上,看着雨幕中這世界模糊的影子,恐懼而憂愁,哆嗦着嘴唇,卻無法将任何思緒付諸言語,仿佛那些成型的念頭,都随雨鍊的落下而墜落消失了;這晚上她目能所見的一切都顯得龐大而陌生,那河流像變寬變闊,能容納鲸魚遊動,而矮山上樹木交疊,北風穿林怒吼,樹葉顫動,有如給群山披上鱗甲。雲沉重地向低處垂落,籠罩林木河流,女神不敢閉上眼,因為閉上眼,她變聽到腦海中那恐懼的碎片在四散崩落,砸出冰雹似的響聲,然而她睜開眼,耳畔的聲音還是不肯褪去;她向後退了一步,為着她在半夜冷雨中聽見的,這天地間鳴種樣的回響,當——當——當;那像是在催促她。天快亮了,她跑回屋子裡,躲着慘淡的日光,就這樣,在這寒冷的全新之日來到時,男人從宿醉中醒來,而女神企圖入睡。她躺卧在自己的床上,緊閉雙眼,感到木闆堅硬而身體寒冷——她從未覺得這樣冷,乃至落下來的頭發像冬季裡的霜絲,而渾身的僵硬則讓她睡在一個寒冷的,被冰做成的夢裡。在此之前無數個夜晚,女神都是這樣睡的,不蓋任何織物,卻從來不覺得寒冷,當她醒來的時候,她的身體正像睡意朦胧溫熱,而從某一天晚上開始——也許是那天她脫掉了衣服,又或者是那天她的眼淚落在了身體上,帶走了它的熱量,她不知道;身體隻是冷了,而披在身後的頭發也成了一隻冰涼的手,眼淚滑過臉頰,也無異于冷河流過河床,骨頭和骨頭彼此握緊,血肉卻不提供熱量了。她睡着,冷得時夢時醒,卻總是不能清醒地将那生命地熱量帶回來,在她夢中,天上的月亮像一隻眼睛...

女神的這個兒子來找她時已經早晨了。他沒有佩劍,身上是平時穿在護甲下面的長袍,全身上下唯一的尖刺落在手上,眼角旁的昨夜已經被剔掉了,就在他等着副将醒來的時候;他一早就決定了天亮了就來找母親談話。他走在任何地方都像黑色的污點,哪怕在這座塔裡也不例外:塔身是灰色的,比土壤,周圍那座大湖,天上的雨雲都要沉重,卻沒有比他鱗的顔色更深,而他的衣服和鱗片的顔色一緻,夜色沉沉。士兵常說,他的血也是黑色的,因為這件衣服從來也顯不出髒,而又或許是他換洗得很勤快,或許是他有許多件一樣的衣服,甚至有人說,他或許從來夜不受傷;然而,事實如何,它隻是維持着比夜還黑的狀态——走過塔内的門,走過人的身邊,像匆匆而過的不詳。這天早上,男人們大多還在屋内,百無聊賴地過着最後一天,醒酒,因此這座塔或許顯出了它曾經的樣子——還隻有一個居民,孤寂無人的曾經,隻有一個白色的身影,有如幻影地漂浮在上面,原本這一月來要寂靜許多。這是怎樣的一個月!男人們初來,就征用,發覺了比往昔歲月加起來都多的房間,将喧嚣和活躍蔓延到塔的下方,最靠近那座大湖的地方,堆起的屍體,流的血,喝的酒,這塔亘古以來夜不曾見識過;這一個月,他們認識着塔,而塔也認識着他們。這認識是否成功,誰也不能說,或許也是如此,這些男人才在分别要到的時候選擇喝得爛醉,從而避免難纏的審問和内心的疑惑吧?又興許,還有渴望——這天早上,空氣中都飄散着前夜的雨水潮濕,醞釀徹夜不散的醉意,各人的夢都有不能訴說的隐秘,乃至那些清晨出來的人見到了這個人,都比往常躲閃得更快,把自己的眼睛藏起來,很快地放這個黑色的影子過去,而出于這樣的原因,他很快也确實到了塔的中部,他,他們所有人母親所在的房間門口。

他并不是一個人——他到的時候,另一個已經到了,穿着的,同樣是前一夜的衣服,用于慶功的宴會,他自己心宜的各類場合,以藍色作底料,又在領口和袖口上各繡了金色的花紋。這類衣服自有史以來就不常見,因為過去,當這些男人還是孩子時,成年人都在忙乎一年的生産,哪裡有時間去往衣服上縫上繁複的裝飾呢?他的這一件,也是近年來,他自己建了一座城市後,才召集了幾個手指靈巧的人做成的,而自那以來,他就很喜愛這件衣服,因為它的顔色讓他的眼睛更藍,而頭發顯得更濃重美麗了;無論他的性格如何,無論他怎樣在衆人面前蠻橫,他實際上總是很注意自己外表,而他外表的美麗,也因此從未忽略過他——衣服的側邊,則多了一樣過去沒有的裝飾:一柄小而輕的劍,隻不過劍柄和劍身都是藍色的,像是用罕見的顔料塗了一層似的。

紅龍擡手,懶懶地同他打招呼;另一隻手則在用劍尖畫着圈,說:“你也來找她麼?”這男人點點頭,并不靠近。他見了他的樣子,頭低下去,笑得肩膀都在抖,又說:“你這是什麼表情?犯得着——每次都拿這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麼?你連哭的時候,眼睛都是這樣。”黑龍說:“你喝醉了。”對方隻是笑得更厲害。

他笑着,彎下腰去,手撐在膝蓋上。對面的門緊閉着,石窗外,天還在下雨,光灰冷,沉默,又是灰綠色,寒冷的一天。他顯然站在這不短時間了,空氣中,都彌散着他口中那股糜爛的酒香;他幹嘔了幾聲,向後靠去,差點跌倒,領子給扯開了,露出鎖骨旁血紅色的鱗片,如今也同吃飽了血一樣閃光。“——我們都醉了。”他一邊撐起自個的身體,一邊解釋,而另一個男人自始至終都沒靠近他,沒伸出手去扶他,任由他在那掙紮。“我們都醉了。”他又說一遍,“把剩下的酒都喝了個精光,反正,她也不會喝。她什麼也不幹,就在那幹坐着。”他轉過頭,‘嘩’地一下,對這男人拔出這柄藍色的劍,晃了幾下,咯咯直笑;沒有任何反應,他仍然說:“所以,不是我不正常,是你不正常咯。你沒喝,也沒來。你去哪了?”“我在睡覺。”他如實回答,而紅龍垂下劍尖,擡起眼,用那雙飽含譏諷的眼睛看他:“是這樣麼?我覺得她在等你咧。像隻老鼠,左顧右盼,又低下頭,裝作什麼也沒做的樣子。”

“現在卻來見媽媽啦?”他咕哝道,“你老是做特殊對待,我們的好大哥。你變成龍的時候,已經好老了吧?怎麼活下來的呢?老是特殊。現在也想做她特殊的兒子呢?你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她——她可給不了你想要的。”他搖頭,“我知道她——給不了任何人想要的。她送你什麼禮物啦?”

他不回答,他也就要搖搖頭,像玩得很沒趣那樣,自語道,算啦,算啦。血龍王翻轉手腕,給面前這男人看藍色的劍花,說:“喏。這是她送我的,你覺得怎樣?”“很氣派,大人。”他像回複小孩一樣回複他,讓他沉默了會——之後,忽地就這麼直起身,狠狠用力,将劍紮到了那扇門上,罵着:“你也該醒了!”

“你也該醒了,媽媽!”他叫道,頭發散下來,像紅藻一樣,“**裝睡可是救不了你的!”

這下,另一個男人終于來抓他,将他往回拖,仿佛對付一個酒鬼;但這不是普通酒鬼。他從來不是個普通孩子。像他自己驕傲的那樣,他是世界上第二大的巨龍,在盛醉中和最大的那隻纏鬥在一起,尖銳地笑着,雙手上的勁頭就差能把石頭握穿了。他把黑龍帶到地上,掐着他的肩膀,向前倒,這兩個男人組成的不和諧,不統一的整體很快失去平衡,滾到地上,繼續向前。

門被他們撞開了;沒人說話。當他們擡起頭時,隻發現是空的。

“跑了?”他怒不可遏。“這能跑到哪去?真真可恨,我這膽小的媽媽...”

另一個男人一言不發地站起來。他問他,他要去哪,他也沒回答,轉身走了,并沒有特殊的目的——起初确實是這樣。女神不在房間裡,那就是出去了。去哪裡,去做什麼,那都不是他需要關心的。她可能去散步,去任何地方,有什麼不可以呢?他完全可以之後再來見它,那反正也不是什麼非要現在做的事。不過,一會之後,事情就很清晰了——他确實在找她,因為他的腦海裡完全喪失了下一個任務,下一個目的地,隻是漫無目的地在這座塔裡走着,去的地方,看得仔細程度,比過去三個星期加起來還多:他原本就來遲了一個星期,而來的時候,來了之後,他總感到身體沉重,視線也疲倦得模糊,比往日更盛,但為着一個自己不知道的理由,總是來了,總是醒着;他走過一半的房間,到了塔的一面,視線開闊,從地面上,面對那座大湖,在這一天浮着濃重白霧,仍然顯出湖面冷漠的灰色來,卻仍然沒有找到女神。他這樣尋找,最後連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那是種習慣——老舊,卻難以去除,當一個人,一個孩子消失的時候,找遍每一個角落,也要将他帶回來。但是這種回憶,讓他多麼困惑;他已經什麼也不記得,卻仍然忘不掉,仿佛生活在塵網中央的幽靈。

當他回到塔的另一面的時候,又遇見了紅龍。他攔住他,仍然挂着那譏諷又燦爛的微笑:“沒找到,嗯?”黑龍看着他,他就知道答案了,笑着,歎了口氣,說着,好累,好累啊。活在這世上。找着自己找不到的東西。

“别找了。”紅龍同他說,“這怎麼找的到呢?她昨晚就是這樣,不想見人。”他同他講她昨晚的樣子:她怎樣失魂落魄地打翻自己的杯子,酒水灑在身上,讓衆人看着,恨不得就此消失;去把劍給他的時候,手指都忍不住打顫。他是心不在焉地講地,然而聽衆,他很快發現,卻是全神貫注地在聽,實在讓他忍不住笑;“被吓到了。”他最後說,“你覺得是什麼吓到了她呢?”他回複說他不知道——“你不知道。”他聽後快活地接口,“這是你第三次這麼回複我了。要是你的我的手下,我就拔了你的舌頭,可惜你不是。不僅如此,還是世上唯一一隻比我還大的龍呢。我也被吓到了。”

他笑着,數那些吓人的事:血呀,噪音,衆人看她的眼神。還有笑聲;笑聲也能吓到她。“她覺得我們想對她做什麼事。”紅龍看着他,很久,用那雙天藍色的眼睛迎着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他有綠色的眼睛,幾乎人人都知道,卻不是人人都見過。在他眼裡,他微笑,說:“而我們是的。我們當然是的。”

他低下頭,看自己的手指,那堅硬指骨上的鱗,片刻又擡起頭,帶着幾分新鮮,幾分醉後的純真和坦誠,就像他眼裡的蒼天一樣懇切,看着他,說:“我們已經對彼此做了許多事。許多事,你明白的。為什麼對她會有所不同?”他沒有回答。他又繼續:“你明白的。”他笑,“你明白的。你根本沒答應她。”他沒有否認,而他總結道:“他怕我們,也就怕你。你有我們有的一切,還更多。你殺的人比我還多。”

他不發一言,站到了靠窗的地方,在這紅發男人身旁,看塔下方展開的荒野;一片眼見無生命的平地,卻蒼翠得像孕育了萬物,飄散着清晨白霧,被灰雲黯光籠罩,一直延申到南方,過山門,穿過河流,一直到那座他們初見大門打開的山腳下,那天,這地方對他們來說,還是個神秘的天堂。“未知總是唯一美的。”紅龍說,凝視其下景色片刻,又轉頭向着他,琢磨道:“說到底,你為什麼總是不喜歡我呢?我同你做的事,比你和那白鬼做的事像多了。”那雙綠眼睛沒有望向他,而看着下方,一眨不眨。他隻搖頭,說:“我沒有不喜歡您,大人。”紅龍自然嗤之以鼻:“你這蹩腳的說謊技術。”他又挂上那副微笑,問:“你說你不讨厭我,那你願意為我做事麼?”

黑龍轉頭,瞧着他。他的笑容變得同勝利相似,得意了:“這樣你得看着我了,”他說,“怎樣,我昨天和白王說了這件事。他回複我說,既然我們今後不再‘鬥争’了,要這麼強力的軍隊,做什麼呢?因此如果你願意,我自然可以拿去。你怎麼看?”

他見了他的表情,笑得更得意了:我曉得你無法回答的。

他又将頭轉了過去。紅龍忽然問他:“你以前是做什麼的?”他們看底下凝固在灰綠色中,不流動的平原,視線不交彙,而另一個男人回答的聲音非常平淡:“我一直都是士兵,大人。”“噢。”他埋怨道,“你說話太沒趣了,簡直就是難以忍受。我是說以前——曾經。你變成龍以前呢。你不是記錄者吧?你笨了點。你是生産者麼?”他沒有回答;底下,好像人看見了,那草會自己動,它們的縫隙,也有光慘淡的頻率,“你也當不了管理者呀。”他忽然笑——笑得很開心,像是知道了什麼很好笑的事,一個勁地說:“你不是哺育者。你不是哺育者。你怎麼會是哺育者呢?”太陽不見蹤影,細雨蒙蒙,色調是緻盲的單一;他自個解釋道,說:“哺育者不會殺人。我知道當時哺育者死得特别多,這些人都是很奇怪的。”他轉頭來,看着黑龍,他卻沒看他,隻是知道,他在笑:“不過,你不會真的是個哺育者吧?一來,你确實性格是很奇怪的。”他輕快地說,不知是玩笑還是真心,“二來呢,哺育者特别讨厭我。我的那個——”紅龍拍了拍手,“我的那個——可讨厭我了!他死了,我最高興。”他頓了頓,而他身邊這人面無表情,一動不動。有一會,他們再無話可說了,隻是望着這荒野,偶爾,他埋怨,無聊,翻身坐在了窗台上,一隻腳伸出窗外,百無聊賴地晃動,直到雨打了,他收回手,而草動着,風吹過,那荒野的色調多了一塊,顯得突兀。

多了一塊白;黑龍的肩膀動了。血龍王笑得直喘氣。

“哎喲!”他叫道,指着下面,荒野裡那個渺小的白色影子,“你瞧,她把自己給流放了...”——而他說的幾乎是準确的。他們都看見,那個白色的影子晃晃悠悠,沒目的,也沒力氣似的,在原野的草地上走着,緩慢而失魂落魄。像個無家可歸的遊魂。他看見了她,轉頭就走,而紅龍在他身後叫:“祝你好遠!”他還是笑着,“你可得将她帶回來,但别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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