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說;紅龍看見女神眼中的光彩。面對着他,她的眼淚從眼中湧起,一言不發,一時間之後那察知他想法之後智性的哀傷在她眼中翻動。“你是這樣認為的。”她柔聲說,然後轉向另一個兒子,“你呢,孩子?請告訴我你是怎樣認為的。”
白龍想了想;他不再笑了。“我曾經以為我是知道的,母親。”他隻好坦白道,“我認為死亡也是自然的方式,它可以是一種更新,有效的方式,隻是行動需要因循而止,知道對象和對象,場合與場合的區别。我覺得我的兄弟們需要的是秩序和規則——但是,我向您承認。”
他謙卑地低下頭。“我向您承認自從我見到您之後,母親,我對我的想法有了懷疑。我開始懷疑我不實際上不知道自然的奧秘和我們需要的東西。什麼是自然的規則?我不知道。作為您誠摯的學生,和您的孩子,我願意向您請教。”
她帶着悲傷看着他們;一種漫長沉重的悲傷,好像浮在空氣中,落在她冠冕下的發絲裡。“請你将那孩子也叫進來——那個穿着黑衣服,總是低着頭,不愛說話的孩子。”最後她對他說,“我有些話一定要告訴你們,孩子們。”
白龍去了;于是他進來了,仍然低着頭,到了她面前,将那具高大的身體收成很小的一部分,跪在她的床前。
她看着他們三個;首先她對穿着紅衣服的男人開口,而他擡起頭來,已經盡量恭敬,卻在這一瞬間從他藍色的眼睛中透露出極大的不滿來。她見了之後很理解地笑了,對他說道:“你第一次見我時對我說,我需要表彰你們之中最優秀的人。現在我知道你們三個就是我最優秀的孩子,雖然我希望哪怕一個孩子不像你們中的任何一個,這孩子也能知道安甯。”女神頓了頓,聲音如此柔和,像一種他找不到的針刺落在他身上,讓這個紅發的孩子皺起眉頭。“——你是他們認為最強大的。他們害怕你的光焰。”接着她轉向這個穿着白衣服的男人:“你是他們認為最聰明的。他們害怕你的操控。”最後她轉向這個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他沒有擡起頭。“你是他們認為最勇猛的。他們害怕你的殺戮。”
“你心裡有憤怒,孩子。”之後,女神再次看向紅龍。“一種我不知道緣由的憤怒,驅使你的心像火焰一樣不斷燃燒沸騰。我雖然不知道它是為什麼,但我希望你能放下它;它不是一種自然所知的憤怒。我願意給你你期望的勳獎,來滿足你的心,使它和它所容納的事物都知道安甯。”
他看着她,很久,很艱難,又殘忍地說了,“好。”而女神對他點點頭,轉頭看向了白龍。
“你心裡有渴望,孩子。”對他,她說道,“一種我知道的渴望:對自然和規律的好奇。我以為,我對你是有親切的。你能體會自然的神秘與寬容,因此或許你的願望,我最容易滿足。我能同你分享我知道的知識,解答你有的任何疑惑。”
“不勝感激,母親。”白龍說,“我使用您創造的語言,迄今已過百年春秋。為那些美麗的符号,我還從未感謝過您,如果您願意同我分享你知道的無上智慧,我便知道了世間所有的幸運。”
她對他微笑了一下,轉向了最後一個人。
他仍然低着頭。
“請告訴我,孩子,”女神問道,“那天我在窗前看見的龍是你嗎?”
“是的。”他低聲回答,聲音從那帷幕深深的黑發下傳來。“我奉命返回北方執行緊急任務,降落時驚擾到了您,還未和您道歉,女神。”
一雙手碰到了他的臉;他顯然驚訝不已,輕輕擡了擡眼睛,但身體仍然一動不動。“請擡起頭來,孩子。”母親說,那聲音就像歎息。
她如此說,而他照做了;他有一雙綠色的眼睛,那綠色像女神自己的那雙,此時就像夜間的龍瞳望着她。
“你有雙慈悲的眼睛。”她的手撫摸着他的臉,繞開了眼角的鱗片,顴骨邊的疤痕,“即使你有殘酷的劍和無情的心。請你告訴我,孩子,你怎樣能下得了手,有這麼一雙眼睛?因為我認得出慈悲;它是自然的真谛,它的影子就在你的眼睛裡。你出生在哪裡,親愛的孩子?”
他不能回答她;他的嘴唇都打起抖來,看着她的眼睛。“我說不出來,女神,原諒我。”他隻是說,“我不記得了。我很抱歉。我不記得了。哪一個都不記得。”
眼淚從那雙眼睛裡湧起來,好像淚水從女神的眼睛裡,流到了他的眼睛裡。但那時間很短,太短了,除了她以外。誰也還沒注意到,他又将眼睛閉上了。
“你心裡有慈悲,孩子。”她說道,“一種自然知道的慈悲。我沒有禮物可以給你,因為它就是你最大的禮物。如果你放下劍,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給你祝福。”
“你能放下劍嗎,孩子?”女神問黑龍。“從此再不殺戮?”
“...我不能答應你。”他隻是嗫喏道,不再看她的眼睛。“我不能答應你,女神。因為那不是我能決定的。”
那不是他能決定的;她張開嘴,想要說什麼,但好像隻是嘗到了這句話的味道:血腥又苦澀。那就是他的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