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之門,隔絕了我等和創世之奇迹的石門,就此敞開,見證了此等壯麗情景的人,哪怕是那隻沒有頭腦的黑龍,也歎服不已,久久不能回神。我們都哭了,媽媽——淚水就和血一樣,為沖擊而留下來,比血燒得還鮮明。我們已經等了你的接納太久。你知道我們生活在怎樣的世界裡嗎?”
她搖搖頭。——“哈,要什麼緊。”但他毫不在意,隻繼續說下去,“您不懂,也永遠不會懂。但沒關系——奇迹。啊,但是奇迹不是給傻子的。”
“看看他們,媽媽。”他的語氣一轉,變得低沉又厭煩。“看看這些叛徒。和平或者毀滅,哪一個會眷顧愚蠢的人呢?難道他們能逃過我的憤怒,或者和平的審判嗎?但您還是能看看他們的,畢竟好歹是來到奇迹之門之内了。”于是,他就拉着她來到了高台的邊緣,其下的圓環上,屍體堆在高台的邊緣旁,而十幾個男人站在稍遠的地方,仰起頭,臉上的血污遮蔽了樣貌,隻剩下一雙眼睛,帶着不去的悲哀和憤怒看着點她。女神的嘴唇動了動;有一個人看見了,就擡起頭,大叫了一聲,“母親!”她渾身發顫,移不開眼,感到喉頭像是要嘔出血一樣痛。而她的樣子隻引起了更多呼聲。“媽媽!”這些男人們叫道,向她伸出手,“救救我們!媽媽,救救我們!”
她轉頭看向紅龍。“孩子——”
一隻手指抵住她的嘴唇;他搖搖頭,那雙比天更藍,還冷,還無情的眼睛燦爛地笑着。之後他走到高台邊上,興高采烈地向高台下叫道,酒紅色的發辮在背後晃着:“是的,先生們,我說過我會給幸存者獎勵——如果你們活下來了,現在我就兌現我的承諾!”
他們的眼睛追着他,手還在空中,追着任何給他們救贖的人。紅龍的手向上指,好像牽着他們的靈魂,在一揮之下就要使那心髒飛出來。
“我的承諾,一個奇迹,”他宣布道,“你們死在母親身前的機會——啊,哪部律法說過,叛徒有活路呢,先生們?”
他在這瞬間看上去美極了;這有酒紅色頭發的龍王。他因為歡樂而容光煥發,就像沐浴在不會傷他,永不熄滅的火焰中;底下的男人靜了一會,然後爆發出了歇斯底裡的吼聲。女神見了那樣子,忍不住向後退去:她怎麼會在人的身上,看到這樣的事物呢?她即使伸出了手,聲音也被那陣憤怒的吼聲壓過了。
“——,”男人吼道,一個名字;這名字的意思就是血,“你這瘋子,你這怪胎,你這被詛咒的災難。她是你的母親,就不是我的母親。你難道以為沒人知道你的秘密,你可怖的身體?有那樣的身體怎能成王?”
“這樣急躁。”紅龍歎氣,“我決定從你開始了,朋友。”
“噢,不必你說!”這男人回複,“我會從你開始!”
女神站在高台邊;但這下,她要看發生了什麼事,卻被紅龍擋了回來。“待在這裡,媽媽。這蠢貨發瘋了。”——人怎能發出野獸一樣的聲音呢?她看不見,于是就隻聽見了一陣骨骼生長,彼此碾壓,撕裂的生意。那聲音仿佛憑聽就足夠痛苦,讓她想捂住耳朵。“啊!”但仍然,她的孩子這樣呼喚她了,她還是忍不住去看——兒子們聽見母親的驚呼,都各自露出笑容。是了,無論怎樣描述,她都沒法知道那樣子,隻有見一見,才知道這是多麼美麗,怪誕,獨特的過程。一個人的身體被自己扯開,血肉模糊,像一團肉泥蠕動,吃着周圍的屍體,泥土,水,越變越大;柔軟的變得堅硬,笨重的變得輕盈;他最後甚至會飛,因為他長出了一對翅膀,在那龐大的身體上。
白龍王理解地笑着。
“我的朋友。”他說道,“我很慶幸我帶了你來。”
被叫到的人當時正站在高台的右邊,和一個拿着劍的士兵站在一起。一把很大的劍,又不失修長,隻能背着,或者扛在肩上;黑龍低着頭站在那,自他離開了女神,就沒有動作,或言語過。
“是,說的沒錯。”血龍王認可道,“省得我弄髒衣服了,士兵,來吧!看看他們渴望的樣子。”
他擡起頭看他的方向;但他沒有看龍王,而看的是站在旁邊的女神。母親恍惚地搖了搖頭。
兒子别開了眼。“來吧,”聲音隻是繼續着,像天上的号角一樣,“士兵,再不快點,這台子就塌了,”
她想說點什麼——但什麼也沒能說出來。這時間這人已經脫下了外套,将劍從劍鞘裡抽了出來,跳下了高台。“很好,你做的很好,士兵,”紅龍笑了笑,“别讓他們失望了——黑龍,他們都在渴望你的慈悲呢!”
沒有人言的回音,隻有血肉撕裂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一陣哽咽,夭折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