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母與子(The Goddess and the Dragon) > 第12章 Falling Infinite

第12章 Falling Infinite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當她走在她的兩個兒子中間,向塔的底部前行時,走廊外沿牆上的火炬在最外圍人肩上的護甲上照出嶙峋的光焰,落在牆上,像是極尖銳,陡峭的山巒,女神想起一兩個晚上之前她隔着窗戶看見的場景:夜晚仍然是深重的漆黑,就明亮消隐的程度和過去她獨居時本無差别,然而近來卻不時給她以擡頭時無名的震顫;一兩個晚上之前,夜間連月光都不見蹤影,似乎也帶走了她面容中的甯谧平和。猶豫,愁容滿面地,她走到窗邊,見到被奪走的溢彩流光剩下最後一道白影,在沿着高窗線條的貼黑色軀殼上移動,在她眼前,不斷向下滑落,直到落到塔下的茂密林葉中,再也看不見——她因這場景而恍然,吃驚,沒移動一下,而那身軀龐大的巨龍便轉動有如被鐵結成的沉重頸脖,多刺,繁複,又頹圮,多受侵害的頭顱,便也朝向她。那龐大的龍瞳中,她見到房間内微弱的明火,在她自個泛白的面孔和驚懼的神色中成了最後一點光明;那龍有半個塔那樣巨大,瞳孔卻比鬼火有更明亮的綠色,隻讓人想到雨中的春天;她走着,想到了這個畫面,腳底的樓梯越來越陡峭,她自己平時又很少下到這麼深的地方,而周圍的火也同轉角的石磚一同消失了,在火把亮起來之前,她因為膽怯而顫抖了一下,向側邊倒去,擡起手試圖支撐自己的身體——她抓住了;窗前的巨龍身軀如鐵,她也抓住了一隻鐵器,在她自己的驚呼,和一個兒子的笑聲中。

火光亮起;龍綠色的眼睛也一閃,帶着那讓她感到陌生,無法言說的恐懼到了她眼前。“母親怕黑?”白龍王笑道,“還好抓到了他。可有傷到自己的手?”兒子用沒拿火把的那隻手将母親扣着護甲的手握到手心裡,而她夜間看到的那隻春夜樣的綠色瞳孔,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也擡起頭看着他,像在森林裡散步時,看見那類打量着她的野獸一樣,企圖從它們的眼睛裡看出符号和契合,乃至是——“他的護甲是自己的鱗做的,很尖銳。讓他護着您倒是好,隻是别傷到自己了。”白龍牽起她的手,“除了手,您有沒有别的地方受傷?”她的那隻手離開時好像頗有疑惑地猶豫着,而被扶住的人則一動不動地任由她的手指流連,讓她像是在碰一具雕塑。“我沒有受傷。”她說道,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人,然後就跟着她那個喜歡穿白衣服的兒子繼續降到更深的黑暗裡去了。一會,腳步聲才跟上來:白龍王走在最裡面,而女神走在中間。這個人原先走在最外面,而現在通道變窄了,他就跟在他們後面。那陣腳步聲不重,卻聽起來很沉。——期望看見?女神過去時常去森林中,看那些動物的眼睛,感到與它們心心相通,然而那企圖從它們眼中看出愛與善的期望,時常在憂愁中被她遺忘,此時她被拖拽出那沉思的森林,更隻讓那瞬間的想法更快地消逝。

他們向着塔的底部走。“您是第一次來這地方?”兒子問她。“我來過底部一兩次,但更深的地方就沒有了。”母親回答,憂心忡忡地,“我知道底部是怎樣的。它靠着湖,潮濕又寒冷,動物在那裡待久了,都感到寒冷到了骨頭裡。哪怕是魚,也不喜歡去那裡的水中,因為那是片被禁锢的湖泊,被當作塔的水源了。請告訴我,孩子,你的兄弟希望那塊地方由他自由支配,是想要幹什麼?”他仍然隻是回答以輕輕的笑聲,握着她的手輕輕地用力,也像一條光滑的手在她手心裡滑動。“冷?啊。母親,母親。您和我們不一樣。”

他回答道。“現在那是塊熱鬧的地方,沒人會哪怕一次覺得冷——實際上,您知道我的那個兄弟喜歡表現。他熱血沸騰,今天叫您來,就是想表現一番。”

冷;他說起這件事時,她還因為那陣又像從地底,又像從她的心裡而來的寒冷而發着顫,這時微弱,沉重的地底光明已從盡頭處湧出,但她一點輕松也沒感覺到,隻有猶豫不前的步履緩慢。“母親。”白龍柔聲說,而那隻之前她碰過的手臂越過她的肩膀,攔在他們身前,但一個人也沒碰到。她擡起頭,就看見那隻翠綠色,但沒有——沒有魂魄,對着任何事都沉默的眼睛,先是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轉向了另一個人,他的主君,漠然中頗有問詢:“你一定要帶着她到那裡去?”“是的。”他微笑道,“有什麼考量,朋友?”這男人沉默了一陣,垂着頭,女神,他和他兩人的母親也帶着那樣,當她注意到他時總是帶着的憂愁神色看着他:當他第一次到宴會,就讓紅龍很不高興的晚上,無論他的兄弟說了什麼,他都是這個表情。她在走廊遇到他,想要和他說些什麼,問他過得好不好的時候,他也是這個表情。于是,她就什麼也不敢說了;“沒有。”他低聲回答,然後從胸口的衣袋裡摸索出一塊疊在一起的布來。“拿着這個——請您。”這聲音磕絆了一下,乃至過了一陣她才意識到,他是在和她說話。我?她像是對他眨了眨眼;他沒有回話,手還是那樣伸着,但那雙仿佛石頭做的眼睛終于活動了。睫毛顫着,他也眨了眨眼睛。

“噢!”白龍見狀咯咯直笑,顯得愉快極了,“你真體貼,将軍——母親,我跟您說了,您不用怕他。他有自己的方式關心别人——但說回這件事,你真的覺得有必要嗎,朋友?”夾在他們中間,她不知道如何動作。一方說道,皺着眉頭:“現在不需要,一會也會需要。女神受不了的。”“你了解他。”他又笑着認可了他,于是她正準備對這個男人道謝,接過那塊布的時候,另一個人又從自己的衣袋裡拿出了另一塊手帕來。

他們倆;他的母親,和他的兄弟都看着他。

“如果你這麼堅持——但是用我這一塊。”他解釋道,“你那塊在你胸前待了太久了。你現在正是在擔心氣味...”

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這個綠眼睛男人當時露出了一個很顯著的窘迫神色,然後把頭低了下去。女神很驚訝,乃至她就那樣看着他的時候,還能聽見原本很微弱,嗫喏着的道歉。“我冒犯了您。”那聲音像是不真實,虛幻之極一樣從她耳邊掠過,她即使想回頭确認是幻覺還是真實,也做不到,因為她被牽住了手,在白龍極其完備和風雅的禮儀中被迎進裡光裡。氣味——是的,空氣很冷,霎時間,女神在空曠的池底空間中感到的是試探着皮膚的冷,絲絲縷縷地從身體中冒出來,在表層上展開一個接一個的冰晶;那雙握着她的手是冷的,那陣為她介紹的聲音是冷;他說就是這了。“您說過想要了解我們的生命,”他溫柔和藹地對她說,“母親要了解兒子的命運,我為這份恩情向您緻謝呀,母親。我的女神。”他的眼睛也是冷的;當兒子和母親對視的時候,她好像被那升起的月亮凍在了原地,牙齒都在打戰,然而,她想開口,或者移開眼,看看眼前的景象,那陣氣味就來了。

那是什麼氣味呢,在這凜冽的空氣中?——“啊。”她說道,喃喃的。那雙握着她的手恰如其分地松開,她向後倒去,跟在黑暗中一樣,摸索一個支撐點;她摸索到那隻生着刺的手臂,那隻長着鱗的手指,然後這個站在她身後的兒子就扶住了她;他們互相撐着,為了不倒下去,但這一次她用了力,于是這一次她被割傷了。血從母親的手指間,流到兒子的鱗上,往地面滴落,但這紅色又有何特别?此時它落到地上,就像落到了故鄉中,一條生生不息的紅河裡——她一擡起頭,就看見那個穿着紅色衣服的兒子,坐在高台上,像這條河流的主人,微笑着,向她揮了揮手。

“媽媽!”他叫道,“啊,您來了。比賽都到最後一場了。您來得有點晚,但不算太晚!”

“女神。”有人說道,“您流血了。讓我碰您一下,好嗎?”她向後縮着,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隻想退到一個黑暗的地方,讓這地底光明中的景象不為她所見;而他也确實是黑色的。她企圖看看這個人,但兩眼發黑,什麼也看不見,那塊原本要包裹她口鼻的白布染上了她的血,而最後,她呼吸到,聞到的,還是那塊發皺的布。

“吸氣,母親。”這個綠眼睛的龍說道,好一會她才感重新吸氣;他的手遮住了她的半個臉,而她就這樣靠在他懷裡,聞着兩種讓她感到陌生的氣味:“血和龍的氣味。”那個白衣服的兒子隻是看着她,幫她理了理黏在臉上的頭發;她出冷汗了。“吓壞了,我的朋友,你是對的。母親吓壞了。”白龍柔聲說,像在哄她一樣,手指輕輕卷着那捋烏木似的頭發,“這氣味她從沒聞過。”

他還是用和之前一般的态度,牽着她,但更像拽着她,輕盈地往前走;池底的湖邊,兩個平台被一條走到連着,而岸邊站滿了男人,都看着她低着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起初,女神想避開地上的屍體,但終于是無法做到。她的鞋和衣擺上沾上末尾淹為血池步道上的血,那些攤開的手掌和穿出皮膚的骨頭在她的腳邊;鱗片如此多,像是死了一千,一萬條魚。平台邊的湖水也是紅的,因為平台裝不下的屍體被還活着的男人推了下去,浸滿了水之後再浮上來——那些還活着的人,當她終于見到了他們,竟然比已經死了的更讓女神恐懼,為着他們看着她的眼神裡充滿了憤怒。

她哆嗦着,說不出話。前面的人拉着她,後面的人扶着她,将她拉上了高台;母親要是回頭,就能看見底下黑湖上絢麗的屍山血海。

紅龍見她來了便笑着迎接她;她後退,但被他握住了肩膀。

她向後掙紮,像怕他吃了她;兒子湊近,在母親的面頰上吻了一下,不亞于夜間皮膚美麗冰冷的毒蛙之吻,雖然他的相貌是那樣華豔出衆。他聞到她身上的氣味,就對她身後這人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後者退開了,留下她一個人,在血龍王海藍色的眼睛裡發着顫。

“啊,我知道。士兵可不喜歡洗澡,很難熬吧,媽媽?”他身上有股香木的味道,他顯然不吝于讓她知道,緊緊攬着她,“您是第一次?”

血和龍的味道,當他聽到這個說法,隻是哈哈大笑起來。其中有某種他知道的惺惺作态,難道不是?“什麼話。”他伸手,向她勾勒出全景,那些站着的浴血活人,旁觀的男人,都跟着這隻手指,“不就是屍體和男人。屍體和男人的味道而已,媽媽。您不習慣,我猜是這樣的——對嗎?”

她無法回答;她的眼睛徒勞地向四處張望着,見到穿白衣服的兒子坐在高台的右邊;白龍王和自己的另一些部下在一起,微笑着看着她。穿紅衣服的兒子攬着她的肩膀,為她介紹眼前的景象:“您看,媽媽。這些人都是些沒能力的,貪生怕死的叛徒。”血龍王在她耳邊說,“叛——徒——,您知道嗎?最可恥的生物,不配稱為男人——那該稱為什麼呢?顯然又不是動物,我就隻好叫他們奴隸,下等人了。他們以為我快輸了,就跑啊,跑啊,跑到另一邊去。但是,未想到,您出現了。”

“...我?”她喃喃說;他點點頭。豈敢相信在這瞬間這男人顯出一張頗有些孩子氣的臉來,“您。我們是在一片大平原上準備決戰——即使我自己赢不了,也絕不把這世界完完整整地交給他們。他們會得到的是一個野火肆虐,體無完膚的世界,因為沒什麼比我的憤怒還燒得更久,更激烈——您會明白的,沒有。但就在那座俯視平原的山峰上,您的住所出現了。那道門——”

她不明白;但他極其興奮地說了下去。那道門!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