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祈甯當然聽到了。
總共地方就這麼大,四面又都是牆,連喘氣聲都聽的清清楚楚,更别說一個大活人字正腔圓的吐字。
但她并沒有放在心上,隻當他莫名其妙的在發神經。畢竟人有七情六欲,誰都會有抑郁的時候。若在這個時候回過頭的話,便一定能看到沈拓難掩悲傷的臉。
可惜彼時的她正忙着鼓搗手裡的罐子。
這罐還挺沉,裡邊應該是有點東西。
隻是罐口用布封的很死,用勁拽也拽不動,又不能打碎了驚動外邊的人。
一籌莫展之際,恰好耳邊傳來沈拓的呢喃聲。
她招手道:“來,拓哥,來搭把手。”
——
一眨眼便到了晚上。
整個山莊燈火通明,往來人群皆面帶喜色。并且無論是誰,身上一定有那麼塊紅色的布,連關押人的小屋都被挂上了紅綢。
野哥害親自給微祈甯送來一身嫁衣和蓋頭,囑咐她一定要換上,弄得蠻像那麼回事。
新郎官滋着牙跑來跑去,看得出他很高興。
可另一位當事人明顯就不那麼高興了。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微祈甯冷着一張俏臉,面色沉的幾乎滴出水來。
該死的,她來這的目的是想見大當家打聽點東西的,可不是為了嫁人啊!
“沈拓,你說,咱們現在硬跑的話,有幾分成功的把握?”她坐不住了,感覺事情超出了可控範圍,“剛才我趁開門往外瞥了一眼,這裡人不少。”
沈拓很認真的想了想,道:“我九分,你零分。”
“……那你跑吧,跑回去搬救兵,就說他們的軍師要被壓着拜堂了。”
“别擔心,我的人已經找上來了。”
她有些急:“人多嗎?待會趁亂突圍的可能性有幾分?”
不等回答,便又自言自語的分析道:“不用他們保護我,土匪們想要我的身子便不會輕易要了我的命,加上我也有一點功夫在身能保護好自己,他們帶着你離開就夠了……不對,咱們其實也不用跑,隻需要封閉消息拖延時間,拖到你的人搬救兵來。”
“隻要救兵一到,我當即帶人夷平了這虎頭寨。”
她咬着一口銀牙,心裡盤算着自己來此的真正目的。
無論是大當家還是二當家,一個也别想跑出去。
她要親自審虎符的下落。
沈拓道:“已經差人回去找了,路途較遠,加上天黑難辨方向,可能得需要一點時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微祈甯擺擺手:“所以待會我負責挑起争亂,你聯系你的人暗中待命,我們摔杯為号,懂了嗎?”
“好,那便如你所言……”
“砰!砰!”
沈拓話說一半,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
屋内二人心頭皆是一驚,交換了個視線,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警覺。
“砰砰砰!”
門外的人顯然沒什麼耐心,沒得到回應,動作越來越急,敲門聲也逐漸轉換為拍門聲,催命似的砸在屋内的人耳膜裡。
微祈甯食指與拇指捏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同時摸出後腰的短刃攥在手裡。
“誰啊?”她扯着嗓子道。
拍門聲一滞,野哥粗曠的聲音響起:
“大舅哥是不是還在裡頭呢,快出來讓妹妹換衣服!”
聽見來人是他,二人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
“出嫁事關重大,我和哥哥自小相依為命放縱慣了,他恐我伺候不好失了分寸,叮囑我今後多些女兒家的規矩。”
“好了好了知道了,以後我給大舅哥安排一個住處,絕不讓你們分離。現在就快些吧,弟兄們在門口已經等不及見新娘子了。”
野哥猴急的不行。
微祈甯忙給沈拓遞去眼神,示意她穩不住。
沈拓一瞬間領悟到她的意思,于是他沖着門口朗聲道:“阿甯,你以後懂點事,别讓人再替你操心!”
末了,他深深看她一眼,千言萬語最終化成一句:
“萬事以自己為先。”
他眸中擔憂滿的幾乎要溢出來了,一個人即便隐藏的再好,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聯想到他剛才說的話,微祈甯不免動了恻隐之心,緩和了語氣:“嗯。你也是,保護好自己。”
僅短短一句話便讓沈拓眸光巨顫,臨走之前一步三回頭,連眼圈都是通紅的。
她看在眼裡,抿了抿唇,并未多說什麼。
……也沒什麼好說的。
對于沈拓,她一直找不到該怎麼正确的和他相處。
和對有“暴戾”之稱陸無硯還不一樣,她可以正面和陸無硯冷臉甚至吵架,因為知道最後他們之間的矛盾是一定能解決的。
但是在沈拓面前,她卻不敢過多的表露自己。
多說多錯。
送走了沈拓,微祈甯匆匆把紅袍批在身上,又裁了塊長布把匕首綁在手臂内側,借着寬大的袖子掩好。
她盯着那塊紅蓋頭看了又看,緊張的不能自已。
最後的最後,還是稀裡糊塗的蓋到了自己腦袋上。
霎時間,入目皆紅,看什麼都像隔了一層紅紗。
才做好這一切,便聽到“吱呀——”一聲響,門開了。
風聲與喧嚣一齊湧進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