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沈拓,一步三回頭的拜别微祈甯。臨了邁出最後一腳,良好的修養還讓他回手稍帶掩住了門。
“吱呀——”
随着關門聲,長睫一起一落,斂去眸底的柔光。
僅瞬息間,面上的不舍與痛心盡然消逝不見。留下的隻有平靜漠然。
門外,野哥單膝于地,恭恭敬敬地迎接。
“宋野見過公子。”
一開口,便是與他形象不符的沉穩。
“起來吧。”
“公子,您交待的事,已盡數安排妥當,隻是微姑娘她……”他猶豫道,“下一步是否按計劃行事?”
“嗯,做的很好。”沈拓表情淡淡,““剩下的你不用管,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是。”
“東西呢?”
宋野眸光一閃:“對對,我險些忘了這個……”邊應着,忙從懷中掏出什麼東西,雙手捧至頭頂。
沈拓看也不看,長袖一掠,将東西收回。
若微祈甯在場,定能一眼看出來,被收入囊中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虎符。
“有人早就為我們鋪好了路,不要節外生枝。”
說罷,沈拓轉身欲走,又忽聽身後傳來一道試探的聲音。
“公子,還有一事……”
“怎麼?”他駐足,但仍保持着背對的姿态。
身後宋野吞吞吐吐,似乎在斟酌用詞。
“公子……我真的要娶她嗎?”
“不願意?”沈拓偏頭,似乎對此言有些困惑,“你對她哪裡不滿意嗎?”
“不是,我願意,願意……”
“嗯?”
“不不不,不願意,不願意。”
“為何不願?她哪裡不夠好?”
得到了不滿意的回答,沈拓面色愈沉,周身氣壓亦無形中降了下來。
宋野快哭了,一張長滿汗毛的黑臉全是無助。
這這這怎麼說什麼都不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願意還是不願意啊!
誰來救救他!!
對了!有了!
他腦海中忽然靈光一現:公子最不喜薄情之人!
于是趕忙抓住這根救命稻草,殷切道:“微姑娘自然是極好的,隻是家中夫人兇悍……我實在不敢啊……”
“算你有點良心,還記得家中有夫人。”
宋野拍拍胸口,長吐一口氣。
還好,還好他機靈臨危不亂,才能說服公子。
沈拓勾勾唇,将宋野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意味深長道:
“不要肖想不屬于你的東西,包括人。”
宋野呼吸一滞,瞬間白了臉色,慌得連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這番話的警告意味太明顯,是他迷了心,居然妄想在公子眼皮子底下搞小心思。
“是,是,謝公子教誨,我記下了。”
沈拓壓着眉眼,沒有說話,面色上不怎麼好看。
宋野自知失言,也不敢再說,隻好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臉色。
幸好還沒等到發作,不遠處便爆發一陣激烈的喧嘩,伴着敲鑼打鼓聲,新娘子便在簇擁下被領了出來。
謝天謝地謝微祈甯,轉移了公子的注意,也救下他一條狗命。
“吉時已到——”
頭頂目光半寸未動。
“去吧,我知道你有分寸。”
……
微祈甯頭上罩了紅布,看東西看不真切,隻好慢悠悠地走。
周遭圍觀群衆的起哄的喧鬧,不知被誰塞進手裡的細長條紅布的一端……還有,“牽紅”的盡頭,她即将委身嫁的丈夫。
視線随着步伐一起一晃,她垂眸盯着手中的紅布漸漸出神。
若待會打起來,宋野以此事相迫,她便親手宰了這個“夫君”。
别開玩笑了,不過是委屈求全的最下策而已,她是絕對不會承認這過檔子事的。
繃緊的紅綢一點點塌下去,距離愈發近了。
這段路本就不長,又被她刻意消磨,三分鐘的路程硬生生拉長至十分鐘。
不過更令她意外的是,這幫白天已經猴急到不行的土匪,此時也沒有人出聲催促。
在女人看不見的地方,獵人們相視一笑:虎頭寨已經很久沒有成親這麼大的喜事了。
尤其還是如此漂亮的新娘。
他們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不可說。又默契的挪開目光,耐心的地等待着一無所知的小白兔邁入陷阱。
“嘿嘿……”
野獸們在渴望,渴望将她拆吃入腹,榨幹她的精力,吸幹她每一滴血液。
夜夜做新娘,從來不是一句空話。
但小白兔本人永遠不會知道。
直到紅綢徹底塌下去,微祈甯被推搡着站在了宋野面前。視線被阻,隻能依據腳下同她身上這件相同的紅褂來判斷對方是不是要找的人。
周遭調笑不斷:
“掀蓋頭!看看新娘子!”
“對,掀蓋頭!拜大堂!入洞房!”
“我們二當家可是有日子沒開葷了,今天晚上美人在懷……大哥吃肉,可得給我們留口湯喝,是不是弟兄們!”
“哈哈哈哈哈哈!是!”
“妹……妹妹……”
面前,宋野結結巴巴開口,兩個字拐出十八個音,似乎是在緊張。
微祈甯不語也不動,掩在蓋頭底下的面孔冷如淬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