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軍便是陸無硯,是整個軍營的統領。
所以在某些方面,管沈拓叫一聲“将軍”也不犯毛病,畢竟後台在那擺着,總要給幾分薄面不是。
她心裡冷笑,手上卻猛地一拍腦門。
“啊,你不說我都忘了,瞧我這記性,陸将軍還幾次三番囑咐我要辦好此事呢。”
言外之意,陸無硯點的頭,你再不樂意也得忍着。
沈拓扯了扯嘴角,轉過臉不再言語,專心研究起陣容來。
微祈甯見狀,也撇撇嘴背過身去,不願再自讨沒趣。
隻是不知為何,背過去以後,總感覺有道灼熱的目光一直黏在身上。
她以為是身後的沈拓,便冷不丁回過頭,想吓他個措手不及。
結果又和對上張和那個老古闆的眼神對上。
和方才的防備略有不同,這次是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的兇狠樣子。
配上那張溝溝壑壑略顯蒼老的臉,整個人陰的不行,一看就沒憋什麼好屁。
可是她還什麼都沒幹啊,陸無硯的心腹怎麼和他一樣莫名其妙的。
想到此,她怒瞪回去,連帶對陸無硯的不滿一起。
瞪什麼瞪,再瞪你能把眼睛瞪我這麼大嗎!
給那邊的張和氣的吹胡子跺腳。
三人各站一處,誰也沒說有說話,一時間空氣仿佛陷入凝滞。
沈拓蓦道:“這個布局有些不合理啊,怎麼沒把西南角那片耕地劃進去。”
微祈甯聞言探頭,視線跟着沈拓細白的指尖,在她昨夜熬宿列出來的新布防草稿裡上上下下的劃。
“哪裡不合理?”
沈拓虛虛擡頭向前望了一眼,唇畔勾出狡黠的笑,複低頭,不動聲色将圖捧得又高了些。
“你看這裡……濰洲‘以河為塞’,四面環水的天然屏障是其最大優勢,我覺得應該……”
微祈甯夠不着,隻好踮起腳尖往前湊。
沈拓身量不低,她想看見就得使勁翹着腳,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越急越看不見,隻好上手扒着他的胳膊往下壓。
“我看看我看看……啧,你低點。”
無人在意的角落,被賦予艱巨任務的張和在目睹一切以後悄悄地碎掉了。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
沈拓雖然人品不行,但腦子裡确實有些東西。
他從一個被忽略的角度出發,帶着微祈甯重新分析了一遍地形。
順便徹底刷新了她的認知。
因為他最後給的建議是——利用上西南邊的耕地,種菜,種草藥。
“……西面處濰水下遊,又多以丘陵為主,原本就有大片耕地,是否可以依托這點,淺發展一下農業?”
要不說他擅長玩弄人心呢,僅用短短一句話,便将微祈甯拉回不願憶起的那段‘後勤生涯’裡。
她和阿晚,還有其他幾個姑娘,可憐兮兮的蹲在地上,一根一根挑菜葉子,挑到最後,能吃的隻有一小把。
不僅要被罵偷奸耍滑,菜還要緊着上面的人吃。
連将軍都如此,更别說上萬士兵每天吃的什麼。
是了,她隻想着怎麼讓軍隊變得固若金湯,全忘記了驅使軍隊最基礎的東西——食物。
農業是經濟基礎,糧食也是打仗的基礎。
于是吃完中飯,微祈甯便牽了馬,抓上沈拓到西南實地考察。
當她站在西南角那片水豐草茂的河灘地上時,心裡赫然隻剩下一個念頭。
有這好地方她怎麼才知道!
放眼一望,大片大片的綠色便映入眼簾。溪水潺潺,柳樹搖曳,同想象中無人打理的荒涼截然不同,西邊竟是生機盎然的。
微祈甯将馬兒拴在林中吃草,跟着沈拓往前走去。
烈日下,結實樸實的莊稼漢子頭戴草帽,赤着上身穿梭在其中,一遍一遍地揮舞鋤頭。
倒是和印象裡的農田别無二緻。
等下,打赤膊的農民?
“喂,這地有主。”她越往裡走越覺得不對,忙叫住沈拓,“你帶我來這幹甚,咱可不幹搶地的事啊。”
沈拓斂了笑,眉宇間隐有陰郁之态。
“這地無主,你奪了便是你的。”
“啥?”微祈甯被這個理直氣壯的“奪”字震驚了,一時沒跟上他的思路。以為沈拓沒看到地裡的人,便伸手指過去,“不是哥你好好看看,這地有裡有人,這是人家的地。”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對岸的農民似乎感知到了什麼,黝黑的臉上露出恐慌的表情。
“你看到了嗎,他們在害怕。”
聞此言,微祈甯當即冷了臉色。
“我還沒喪良心到這種地步,你要是打的這個主意,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欸?”沈拓一蒙,“不是,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
他剛要解釋,便被一道不速之聲打斷。
“哎,那邊,幹什麼的!”
隻聞其聲,未見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