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轉,各有各事的四人又在僻靜處悄然湊到一起。
老大尹青松率先開口:“自從微氏到來,主公清醒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隻是不知此次能堅持多久。”
老四張和捋着胡子歎道:“微家世代奸詐,此女又行事詭異,屢出奇招,我實在看不透她的心思。”
他是正統考上的院士,行事作風也帶着慣有的文人風格,原是軍隊的一把手的軍師。
如今莫名其妙被一女子頂下來,心中不免怨怼,尤其該女子的來曆與身份還不太幹淨。
盧刃忍不住辯道:“話雖如此,但她心不壞,知道處處以大局為先。”
“哦?你很了解?”
“就拿方才的事說,若沒有她插科打诨,今日我們幾個定要脫一層皮。”盧刃對那件事仍耿耿于懷,他性子直,學不會虛與委蛇那一套,有不滿必定要說出來。
同他鬥了半天嘴的張和不樂意了:“你這木頭,如此向着女人,莫不是見色眼開!”
盧刃被氣的跳腳:“你放屁!再胡說我便撕了你的嘴!”
眼見兩人越吵聲音越大,尹青松眉頭緊皺,怒火蹭蹭往上竄:
“好了!你們兩個,一言不合就又吵吵吵吵的,從皇宮吵到軍營還不夠,照你們這麼吵下去,今日什麼也别幹了!”
文人重禮,武将重義,兩人又恰是一點就着的脾氣,這麼多年口角不斷,對于這兩個人,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們四個在主公還是皇子的時候,便跟在他身邊了。
他和羅二是侍衛出身,盧三是被撿回來的乞兒,張四是苦讀上來的秀才。
雖然出身不盡相同,但天下苦昏君久矣,于是幾個心懷天下又滿身熱血無處安放的年輕人便一拍即合,願為心中大義肝腦塗地。
不過在實現目标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些小意外:那個将他們擰在一起的人突然性情大變。
“可主公清醒的時間太長,對于我們來說,未必是件好事啊。”沉思許久的羅騁突然開口,一語把話題拉回最初。
旁的幾人聽罷,似是在腦海中回憶起什麼,紛紛重歎一口氣。
最後還是尹青松這個大哥實在看不下去,道:“行了,别垂頭喪氣的,一切等主公吩咐。”
“都散了吧,老二跟我走,西邊近來有些不太平。”
“好。”
……
翌日。
微祈甯頂着兩隻巨大的熊貓眼,半死不活的到武場上班。
她琢磨了一宿,也沒想明白那五個人葫蘆裡賣什麼藥。
許事前一天下雨的原因,今日不僅天藍的濃郁,空氣也清新得很。上至碧空彩雲,下至草木山巒,處處彌漫着令人心曠神怡的生機。
一定程度上也緩解了煩躁。
微祈甯像往常一樣站在高台上,為了方便行動,她換下了冗長繁雜的儒裙,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玄色便裝。
黑色本就沉穩,再配上她厭世的表情,更顯莊重。
這張臉平日笑起來如沐春風,不笑時便帶着令人不敢直視的壓迫感。
連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這種無形中流露出來的,一切盡在掌控中的威懾,其實和她一直認為是“上位者”的陸無硯很像。
恰時一陣微風輕襲,向往自由的發絲便亦随着風的方向舞動,
微祈甯擡手,将長發别至而後,又借着捋頭發的動作,不經意往某個方向瞟了一眼。
是空的。
他倒是走的幹脆,如此放心的把這偌大的軍營留給一個外人,也不怕這個外人趁機報複。
想到此,微祈甯輕嗤一聲,目光漫不經心地向上一提,恰好對上不遠處那道炙熱的視線。
另一位軍師張和,就站在她不遠處。
名義上是幫忙,實際懂得都懂。
見對面突然擡眼看過來,張和捋着胡子的手一頓,一種偷看被抓包的心虛感油然而生。
還未來得及撇開目光,便見女人抱臂靠在樹幹上,十分自來熟的咧嘴一笑:
“嗨,張軍師,晨安。”
張和沉默了,面上劃過一瞬間的糾結。
似乎覺得不說話不妥,半晌還是硬邦邦回了微祈甯一句:“……晨安。”
他語氣裡的不願都要溢出來了,仿佛是誰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說出來的一樣。
微祈甯聳了聳肩繼續看風景,對自己好意沒好報這件事渾不在意。
害,和老古闆計較什麼。
恰好此時餘光裡瞥見有人上來,她直起身子以示尊重。
來人步履輕緩,笑容溫和,對誰都是一副風度翩翩的儒雅。
"軍師,您的吩咐已安排妥當。"
當熟悉的面孔随着距離緩緩拉近,微祈甯下意識蹙緊了眉頭。
能讓她有此反應的,上天入地當屬他沈拓獨一份,她把這一切歸咎為“原身意識的殘留”。
因為沈拓真正意義上隻對不起了原主,還沒做過什麼損害到她利益的事。
但她一貫小心眼,誰讓她不舒服了,便一定要當場報複的。
微祈甯側身,似笑非笑道:“沈将軍,你覺得我的安排怎麼樣?”
這種把你驅之在外的“架空”安排,你覺得怎麼樣?
她十分壞心思的邀請沈拓點評,沒刻意糾結他話中的敬語,反而依然喚他是将軍。
在這個場景裡,這些沒用的禮貌多少顯得有些諷刺。
就和“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爸”一樣。
沈拓笑容不變,不動聲色地将皮球踢回去:“大将軍已首肯,那軍師所做一切,便都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