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火下,女人細白指尖壓下的那行字觸目驚心。
‘皮下可見紫紅色斑塊’
“屍斑?”
“對,屍斑。”她擡起眼,滿面正色,“這是個擺在面上卻極易被忽略的點,按照常理,溺死的人,由于泡水皮膚腫脹,屍斑不會這麼深。”
“畢竟已經泡了三天。”
她搖頭否定:“不對,說不通。”
“我見過屍體,和生前相比變化不大,所以我才懷疑是死後入水。”
“發現屍體那日,并不代表人就死在那日。”說到這,她定定擡眸,黑眸深邃而空洞。
往後的話不必多說,陸無硯此人何等聰明。
“這點基礎的東西,仵作沒看出來?”
“唉。”她輕歎,“他沒見過生前的阿晚。而且我為了不引起恐慌,早堵了所有知情人的嘴。這事隻能私下查。”
“那屍身呢?”
“棺材裡,明日火化。”
“死因存疑,誰點的頭?”
“我。”
陸無硯笑容一頓:“……”
見他有古怪,微祈甯不等發問便解釋道:“仵作驗一遍我驗一遍,結果無甚偏差,夏日炎熱,屍身容易腐爛,我便讓人封存起來,準備……”準備入土為安。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什麼,神色猛的僵住。
腦海中飛快閃過某人的臉。
對啊,死因存疑便讓封棺,驗屍驗出來的東西還沒有她多,軍營的仵作未免太業餘了些。
順着陸無硯的思路,微祈甯後背漸漸爬上惡寒。
查了那麼多,但還從來沒有想過真正的‘鬼’其實就在她身邊。
“你的意思是,問題出在仵作驗屍上?”
如此一來,很多事情都解釋通了。
陸無硯垂眸默認,長睫掩下清眸漣漪。
她猛地一拍腦袋,風風火火地闖出去:“來兩個嘴嚴的,跟我去辦點事。”
……
幾人馬不停蹄的趕到存放屍身的地方。
微祈甯三步并兩步上前,一把掀開棺材蓋子,迫不及待的探頭往下看。
“來來來,一個過來幫我擡下,一個去外面守着。”
為了短暫防腐,裡面鋪了層薄薄的石灰。
她伸手掃去阿晚臉上的灰,露出她由于失水而略有些幹癟的臉,但容顔未改,表情也仍是平靜的。
她一手掌燈,另一手撸起袖子便順着臉頰探了下去。
“冒犯,冒犯。”
入手隻有一堆冰冷且沒有彈性的死肉。
仲夏的夜晚,暑氣未祛,風裹挾熱浪滾滾鋪面,微祈甯在此處,後背卻沁處一層冷汗。
還好膽子大,想破案的心思還是戰勝了恐懼。
她秉着呼吸一寸寸探,直到摸到阿晚頭頂處。
指下莫名傳來奇怪的反饋。
硬的?
她細細的撫摸那塊皮肉。
和頭骨的硬還有些不一樣,是那種略有尖銳的感覺。
微微用力按壓周圍,那塊肉也不會塌下去。
像裡頭有什麼支撐似的。
“嘶——”
一不留神施重了力,指下瞬間傳來一陣刺痛。
微祈甯條件反射的縮回手,再借着火光一瞧,剛伸下去那隻手冒了血。
待傾身細看,那顆被着重驗過并無異常的頭骨裡頭,居然藏着一根長針。
她腦子裡當即一片空白:
原來我的猜想一直正确,真的有人想害你,這根長針才是令你緻死的真正原因。
隻是方向錯了。
她上下都懷疑了一遍,甚至連陸無硯由于殺人前科都被短暫的列入過疑心名單。
卻獨獨沒有懷疑專精驗屍的仵作。
微祈甯苦澀勾唇,掩去眸底冰冷諷刺。
轉身從身旁人手中接過蓋子,虔誠的低頭三拜,合上棺材。
她才是自诩聰明的蠢貨,是天底下最自大的蠢貨!
不僅錯過了最佳時機,還一直被别人牽着鼻子走。
該死的!
寬大袖袍下,微祈甯将手攥到指骨咯吱作響。
她略一仰頭,逼回眼眶裡的濕潤,重新蓋好蓋子起身。
失态僅一刹那,她已瞬間調整好情緒。
“半個時辰,我要知道關于仵作的所有,包括他最近和什麼人有過來往。”
外面狂風驟起,吹動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應景奏響一篇悲涼的樂章。
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
看啊,連阿晚也在為之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