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死了。
失蹤了兩天以後,被晨練完的士兵在河邊發現的。
河邊土地濕濁,本應很容易留下蛛絲馬迹。但現場完全沒有掙紮痕迹,隻有她一個人平而深的腳印。
初步判斷是自盡。
門侯匆匆來報這個消息時,微祈甯正在主将營帳給陸無硯講現代戰術。
“啪哒。”筆尖落地。
“你說……誰死了?”
她白着臉,嗓音裡滿滿的不可置信。
對方真以為她沒聽清楚,好意重複道:“阿晚。”
微祈甯隻覺大腦嗡的一聲。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壓住,帶着她整個人不斷下墜,溺入無盡的深潭。
……
這事來的詭異,前一天還好好吃飯交流的人,為何會突然想不開投河自盡呢。
微祈甯百思不得其解。
她推了手頭所有的事,獨自坐在營帳裡,一遍遍地翻看軍醫呈上來的卷宗和發現者的口供,種種迹象也皆指向自盡。
和阿晚起過争執的宋旭有很大的嫌疑,得知此事時,她第一時間便讓人将宋旭控制起來,可幾經查證,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除此之外,她還問過和阿晚一起的小姐妹們,阿晚平日慷慨耿直又十分樂于助人,裡外裡結交過不少朋友,相對也豎了不少敵人。
結合她們二人初次見面,阿晚也是在同伴危機時挺身而出,由此可見她是個酷愛打抱不平的人。
或許可以把這個點當作突破,畢竟一個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不可能沒有仇家。
微祈甯如是想着,一隻手攥着仵作送來的卷宗,同時在腦海裡構思了無數種仇殺的可能性。
另一隻手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肉裡。
然而掌心的紅她卻視若無睹,仿佛感覺不到痛一般。
或者說……心靈上的痛苦,已經遠遠超出了□□所能承受的極限。
“來、人。”微祈甯開口時,語氣有些不經意的顫抖。盡管已經盡量控制情緒,但和平常相比,聲線還是有些不穩。
“去查……從、阿晚、入營、以來,所有、和她……有、過接觸、的人。”她将盈眶的熱淚逼回去,“給我掘地三尺的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當然,找到新線索之前,微祈甯也沒忘記排查已知的和阿晚有過關聯的人。
隻可惜半分收獲都無。
她心中迫切的找到兇手,幾乎到了夜以繼日廢寝忘食的地步。每找到一個新證人,她都要親自上去審。
起初一個兩個還行,可随着時間推移,找來的人漸漸多起來,直至阿晚死掉的第三天,她這邊依舊毫無進展。
正所謂越急越亂,越亂越急。
微祈甯整個人被這事弄得都有些魔怔,直接導緻她現在看誰都像兇手。
終于到第四天,一營之主陸無硯實在看不下去了。
面對不瘋不傻,理智清醒,各項表現都正常,但就是咋看咋奇怪的微祈甯,陸無硯做出了一個自己這輩子回想起來都會為之驚訝的決定——
在距離開戰僅剩三天的關鍵時期,他分出神,主動去了解這個案件。
……
日月交替,一升一落。
微祈甯再一次從晨晖看到秉燭。
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渾身不免僵硬。
她放下卷軸起身敲了敲麻木的頸椎,想着喝杯水再繼續看。
水剛送到嘴裡,借着擡頭的動作,一眼便瞄到門口那道卓然身影。
誰?
什麼時候來的?
定神看清來人,微祈甯一口水當即梗在喉嚨裡。
那刹那,她甚至以為自己眼花見了鬼。
“陸将軍……?”她輕輕開口,嗓音裡含了些許猶豫。
太長時間沒有說話,驟然開口,嗓子啞得不行。
“嗯。”陸無硯微微颔首,緩步而入。
他人高腿長,僅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她面前。
燭火給他鍍上一層暖黃色光暈,順便模糊了那張漂亮的面龐上的鋒利線條,無端增添幾分溫柔。
他噙着那副标志性的假笑,漫不經心道:“有什麼進展?”
“沒有。”微祈甯不經意地避開他的視線,低下頭理好卷宗,“暗中調查了很多人,但是最後排除了。”
“沒查到可疑人員?”
“沒有。”
“事故現場看了嗎?”
“看了,很幹淨,像自盡。”她聲音沉悶悶的,将不開心全寫在了臉上。
“仵作怎麼說?”
“身上沒有任何外傷痕迹,十有八九是自盡,或者失足溺水,可據我了解,她并沒有自盡的理由。”
“哦。”陸無硯若有所思,“加上她從小在水邊長大,不可能犯溺水這麼低級的錯誤。”
這話無疑說到微祈甯心坎上。
她激動的雙眸乍亮,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連你也覺得這件事有蹊跷,是不是?”
陸無硯不應,而是輕飄飄的潑了一盆冷水:“但這并不能說明什麼,畢竟意外有很多種,比如被水草纏住了腳,掙紮時慌亂嗆了水。”
微祈甯急切道:“我知道,我想過這個問題。”她說着低下頭,手腕一落一起,精準的從案上抽出需要的材料。
抖開長長的卷宗,輕點其中某行。
“你看這個,仵作寫的。”
陸無硯欺身上前。
她怕看不清,忙移了燭台過去。